悠闲小说 > 恐怖灵异 > 英雄吁天录 > 第一百三十二章 雪刃森森.佛魔凡星.沧海鱼龙.火烈昆岗
    官军炮火隆隆,将这山谷炸得乱星横飞,间而还伤及无辜野兽和飞鸟,这可真是无妄之灾。幸好袁承天和赵碧儿身居高处才得以幸免,可是见到山石乱飞也是惊人之至。

    袁承天见状便自起立,欲待跃身下去。赵碧儿见袁师弟要以身犯险,惊道:“阿天,你要干嘛?”袁承天忽然道:“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碧儿虽然这位玄天教的茅教主也非正人君子,可是我见他也不是无耻小人,虽然有时行为不堪,却也不是大奸大恶之徒,所以他今日受难,我岂能忍看官军肆意横行,咱们坐视不管,岂不有失侠义道的行为,以后又如何行走江湖,所以我无论如何都要出头相助,否则我真的心下不安,只怕将来也是……”

    赵碧儿见他慷慨激昂的样子,心想:他总是这个老样子,从来不知变通,当初在昆仑派时也是这样为师兄弟顶下本不是他的罪责,以至让师父罚站雪地,以为悔过;那时自己见他端的可怜,便用力将那柱香使力吹动,以期让它快快燃烧殆尽,这样他便可以少了寒冷,免了在雪地罚站的时间。可是这位桀骜不驯的师弟总是不领这份情,说他心甘情愿接受师父惩罚,内心之中一点也不怨恨师父,因为他已不是小孩子,应该知道是非关念,所以受罚是情甘所愿,不关他人;可是她内心着实怜悯这位师弟,不知为何一日不见便心中空索索,对任何事物都漠不关心,只有师弟在眼前才有快乐的时刻,只是世间美梦容易醒,不容易长久,也该珍惜眼前人,莫待无花空折枝的千古怨恨!今日见他不顾自身安危,要为别人的事义勇而出,似乎自己也无可辩驳,因为排难解纷本是我辈所为,又谈什么斤斤计较,所以她没有理由阻止袁师弟不出头,所以只有不言不语示以默许。

    袁承天起身,忽觉头晕目眩,体内的真气不足,脚下有些虚浮不定,仿佛随时都有跌倒之虞,这时才想到吸入那怪怪的香味所致,只是这一路前行,便无所顾及,而今松懈下来,便感到心中不适,想来是中了这迷香之毒,虽不至人于死地,然而却涣散人的功力和意志,所以心下一沉,自己要去助拳只怕目下是力有未逮。赵碧儿见他神情不对,便问道:“阿天怎样?”袁承天将心中所忧虑的话全说了出来。赵碧儿不知为何非但心中不担忧反而暗暗生喜,也许可以避免了无谓的争杀,所以他内心是倾向袁师弟莫要出手相助于那玄天教主茅元化,因为她心里总是不喜欢他,而且心中还有些厌恶的情绪,只是无法向这位仁义的师弟尽言,所以见他头晕似有不支,反见喜色。

    下面官军已趁火炮轰炸之时,驱兵而进。那千总陈平安役使官兵弓箭齐发,也不讲什么武林规矩和江湖道义,在他眼中只要剿灭这玄天教也就是了,管他什么仁义?在他眼中仁义道德只不过是幌欺骗世人的幌了,只是用来算计人用的,至于其它也就罢了,所以他从来都不把仁义道德放在眼中,只管一己行事,只要自己志i何得意满也就是了,管他那么多烦心事干嘛?不是有句话叫做“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么?”所以世上之人尽行尽是无所畏惧的无良之辈!

    玄天教中几位长老身先士卒,举手抬脚之间便格杀了几名冲在前头的官兵,因为平常这些官军便行虎狼之行,所以坊间百姓便恨之如骨,今日又大开杀戒,要灭了玄天教总舵,那么教众弟子岂能引颈就戮,所以人人同仇敌忾,抱着杀敌之心,人人鼓勇而前,虽前头冲锋教众身中乱箭刀伤死亡枕藉,然后后面的教中弟孑却视死如归,抱着为玄天教舍身取义,亦是大义在人间,所以人人的勇气可嘉?袁承天见他们悍不畏死,心想:如果当年满人入关之时,天下汉人同心一气,又何惧区区几十万之众的兵士,可是当事之时,人人抱着贪生怕死的念头,以至天下沦陷,又入洪荒时代,是天下所有人的悲哀!更有吴三桂和洪承畴之流甘为满洲人役使,以至让满人入主中土,势如破竹,明室江山灭亡,这是全天下的悲哀,岂至是皇帝崇祯一人的悲哀?可是后人依旧不思其过,以至后人悲前人,一代悲一代,仿佛复国无望,正如陆剑南先生所言: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

    茅元化驱动木轮车在清兵千军万马之中如入无人之境,手掌出处便已杀了几名近身的清兵。袁承天见他坐在木轮车中作战,心下奇怪,先前他是可以行走自如,怎么忽然之间要仰仗这木车,难道他腿脚不可以行走?只是这个好像决无可能之事,自己先前见他明明可以行走自如,这其间定然发生了变故……岂难道……正当此时只听他啊呀长叫一声,从木轮车上翻倒在地,背后被人插入一柄长刀——凌厉无比的鬼头刀,只见一名教中弟子装束的人正冷冷看着他,发桀桀的冷笑。

    茅元化见是自己最为得己的义子,名字叫做湛天雷——他可一向乖强听话,对教主之言可说言听计从,从不敢忤逆之举,今天怎么胆敢出手杀害教主,这可是罪大恶极的行为,为世所不容。茅元化戟指他说道:“天雷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湛天雷道:“义父实在对不住,我志不在此,咱们玄天教与朝廷为敌,终究行为不堪是为贼,所以天雷便要弃暗投明,不再想再这样浑浑噩噩下去,那样只会死个不明不白,何苦来着?所以天雷只有不肖了,请你原宥天雷则个!”他行忤逆之举,还要别人原谅,你说天下焉有是理?袁承天在高处听到这湛天雷说这话便觉得小人行径,看来这茅元化凶多吉少,最怕临阵变节的人,看来今日玄天教危矣,自己该当如何?

    他此时正调息体内两股交战的气息,以期将自己内功心法导入正轨,不为外邪所误,这正是水济交融的紧要关心,不可为外物所扰,否则便前功尽弃,一发不可收拾,所以便是这玄天教主性命当口,自己也不可以贸然下去,那样非但救不了人,自己还有可能走火入魔的风险,所以只有自己将任督二脉气息调均,然后身无所累,才可以应敌机变,这样才有胜算。赵碧儿见袁承天潜息运功,以期恢复内功心法,知道他还要去助那玄天教主一臂之力,因为道义所在,不可抛弃,这也是他的性格所至,如果是大师兄便不能够,这也是因人而异的事,谁也勉强不来。

    崖下的玄天教教众和官军厮杀正酣,只见一时尸横遍野。此时茅元化虽背脊中刀,他也顾不得拔刀,只是尽其所能毙杀敌人。湛天雷本意一刀便可取其性命,不料义父神勇,可说是勇者无敌,虽背后被插一刀,可是手掌起落毫不迟缓,只是心中更恨眼前这个义子……原来他只所以坐在木车之上督战,皆因自己忽然双足竟自酸软不能行走,只有以车代步,否则群龙无首,只怕局势不堪,所以他只中了别人暗算,可是还要出战;当事之时便心中纳罕,不知是谁悄悄下了毒药,以至让自己虽不至死,然而武功便大大折扣,不能全力施为,这也是他甚为遗憾之事,现在终于明白身边的奸细非是别人,却是自己的义子,好,真是好的很!不想自己这多年来,对他关心倍至,从来没有责罚,可到头来终是养虎为患,反伤自己,可说是件得不偿失,还好今日危难关心,识清了其狼子野心,为时还不算晚。他先是将湛天雷一掌击飞,虽然背后受重创,但是他雄心壮志依旧在,决然不会束手就擒,那怕战死在沙场,为教众表率,也不要苟且于世!

    赵碧儿身子虚弱,要她下去却是不成。袁承天忽地长身,跃下高崖,于仰天长啸声中已连环出手将近身几名清兵格杀于掌下。陈平安本来便要一举拿下,谁料半路杀出了又一个劲敌,因为他从高处坠落,身形飘逸,处处透着不凡,而且出手之际便毫不留情格杀几名清兵;所以他先是一惊,接着又怒,心想:大胆忤逆乱党,青天白日竟敢格杀官军,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所以心下冲冲大怒,二话不说劈手从近身的兵士手中夺过红缨长枪,啪的一声甩在地上,竟而震起尘土飞扬。他觑准时机,长枪刺出,正如枪出如龙,向着袁承天哽嗓咽喉而去,势要一枪毙命。可是袁承天又岂是易与之辈。袁承天见了心想:这千总陈平安非是良善之辈,自己可不能轻易饶过他。所以袁承天将刚刚从清兵手中劈手而夺的单刀挥得风雨不透,将陈平安刺来之枪一一封之门外,不得进入半尺之内,这下大大出乎这位千总的意料,因为平常少有人是他的敌手,今日可算碰上了棘手的对手,看来自己只有放弃了,似乎才可以避免两者其一受其损,否则决无幸理!可是转念一想又是不成,当此紧要关头自己怎么可以打退堂鼓,岂不是犯了兵家大忌,古人云一鼓作气,而现在自己意志消沉,灰心丧气实在不该?

    袁承天此时深知只有擒贼先擒王,否则今日这玄天教非有灭顶之灾不可,那么众教徒非遭毒手不可——他们可都是出身贫苦人家的好儿郎,只是为命运生活所迫才不得已加入魔教,其实说到造反那也未必,因为他们这样也只是为了一口饭,否则谁愿意铤而走险,谁不知道岁月静好,可是生涯不允许,只有在茫茫尘世中讨生活,今天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见到明日的阳光,人生之中总是充满了意外和惊喜,不知那个先来后到,命运命运谁可把控?

    茅元化不意袁承天在此间出现,甚是意外,不觉呼唉道:“袁兄弟你我一起杀贼!”他说完这话,觉得似乎哪里不对,不觉哑然失笑,心想:自己身在巢穴,其实为贼,却说人家官军为贼岂不可笑?袁承天听他说得言出由衷,不是虚情假义,所以觉得朋友可交,便也大声道:“茅教主咱们并肩作战,杀他个天翻地覆!”茅元化深为感动,心想:袁门有此少主想不中兴也难。此时二个同仇敌忾,颇有些意气相投的意味,所谓天下英雄惜,从来如此!

    这千总陈平安见两人说话直把自己当死人,仿佛自己成了他们瓮中之鳖,真是气煞人也!不觉将手中长枪耍将开来,仿佛磨盘大小,卷起地上枯枝衰草向着袁承天和茅元化二人刺去,竟是要一箭双雕的架式,可惜他取胜心切,却然不明白一心不能二用,否则决无幸理。袁承天还好,身在平地,不受行动约束,纵跃高下自如,可是茅元化此是脚不行,受困于木轮车中,所以武功便大大折扣,不能够尽情发挥,所以实际上是袁承天对抗陈平安,所以两下一时胜败难分。

    山谷之中清兵和玄天教众厮杀,血染青山,尤有火炮轰炸的山石散落遍地,更有飞鸟良禽受难,夕阳之中犹见残阳,北风吹来冷彻入骨,可是众人生死以博,全然不顾。陈平安见一时难以奏效,心想还是以退为进,他日再行攻山,便自撮口为哨,将残余官军集合,道声后会有期,便率同兵士打道回府,行走之间井然有序,并无惶张。此地空留下湛天雷——这个教中叛逆之人,只见他脸上惊恐莫名,因为他大约知道教主——也便是他的义父决不会轻易放过他,所以心中无此忐忑,战战兢兢,仿佛可以感受到大祸临头,眼中都充满了恐俱。袁承天见他如此情状,心想:男儿纵有一死,也未必吓得如此吧?其实他那里知道玄天教对教中叛逆之徒历来怎罚尤严,是别人所无法想到的,所以这湛天雷才惊怖如此。

    这是他们教中事务,袁承天知道自己无能置喙。只见茅元化催动木车来到湛天雷面前,说道:“天雷,真是懂事的好孩子,长大了,知道恩将仇报!好的很!”他这时才将背后之刀取下,血湿衣襟,还好教中长老过来为他点穴止血,再上金创药,血流便止,只是他心中着实伤痛,因为自己平生所信任的义子竟然会在玄天教危难之时背叛自己,而且还要杀了自己,这真是可恨之极。他见湛天雷目光四下游走,知他心中有了打算,是以要厮机逃走,自己怎能让他如愿,否则自己这个教主也不用了。

    湛天雷岂能坐以待毙,他见茅元化稍为合目,似乎有些困了。他忽地双手前扬,手中几枚毒菱飞去。他借机要跃身而起。岂料茅元化早防着他有此意,大衣一张将毒菱兜收其中,然后左手二指一弹一枚石子飞出,打中这湛天雷的腰间穴道,一时僵立不能动弹,然后笑道:“天雷你敢嘛要这样对我?如果不是我将你抚养成人,你能有今日之成就?本是这教主之位是你的,你为什么不可以忍一忍,偏偏这样着急地杀我?我对你不好么?”

    湛天雷哑声细声道:“你对我好?这真是天大的笑话!我为什么要入这不伦不类的魔教?毁我身体,坏我发肤,非男非女,在别人眼中成了怪物!你知道我心中有多恨?我私底下便想着逃出这牢笼,这是非人间!虽然荣华富贵,可是我心中不甘,为什么不是个完全的人?”茅元化道:“你指天骂地也是无用,咱们这教起自东北极寒之地,先前为异国异族所创,后来中土一位有大智慧者不远万里去求取证果,后来跋山涉水几经忧患才认总教为宗,咱们只是个只派,不信佛道,只信玄天之主,奉为正道,可是咱们教门却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凡是教中人无论教主和信众一律净身为奴,事事奉教主为尊,所谓洪福齐天,不得有人置疑教主一言一行,只有事事遵从,今日你身犯教中七出之条,可说罪在不赦!可是我念天地有仁心,所以不欲立既赐你身死,我有药丸,你自服下,来去无痛苦。”他从怀中取出一瓷瓶,倒出三粒闪着绿色的药丸,伸手弹其下腭,湛天雷此时已是受制于人,不得不就范,张口吞下,心中暗想自己这是在劫难逃了。额上冷汗淋漓而下,因为他是知道这位茅教主身上有噬魂五毒散——是一种最为厉害的毒药,初时倒不怎样,只要半个时辰之后毒药发作,仿佛体内五脏六腑有万千毒虫绞动,最是痛楚难当,而且要身受七七四十九日之苦,方得身死,最后只剩一幅骷髅形状,其间痛苦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感到生不如死的苦楚;所以今日他被迫服下这药丸自然是惊恐不已,世间之人又有几人可以坦然面对死亡而了无愧色?

    袁承天将这情形瞧在眼中,只是不能阻拦,心想:这也是湛天雷罪有应得吧!因为他实在不该出手偷袭义父,这是为世所不容的无耻行为!他犯的错自然他要受惩罚,别人也不能代他顶罪。他见似乎再无它事,便与茅元化道别。茅元化似乎心有不舍,嘴唇动了动又生生将话咽了回去,心想:这位袁兄弟少年可为,其志不在常人之下,似乎志在天下,只是观他印堂似乎气色不佳,而且……好像是天煞孤星之命格,虽志大如天,只是成就未必成功,也许是冥冥之中注定……他所领导的袁门势要反清复明,这原本不错,可是天下大势似乎已定,想要复国只怕千难万险,便如自己在这延州苦心经营这几十年,还不是籍籍无为,一事无成,虽教众过万,只是人心不齐,都怀着各自的私心杂欲,仿佛一盘散沙,成不了气候,也许将来只待这位袁门少主登高振臂高呼,我辈再行义举,或可成功!

    晚风吹凉,道路之上袁承天和赵碧儿各乘一马,在山路崎岖之间行走,信不由缰,此时北国白日犹可,晚间却冷;好在他们有武功,所以也不觉得冰凉。只是心境不同,先前他们一路北上,期待可以见到那玄天教的长老茅元名,让他默写出《无相密要》的要旨,好驱其体内邪毒,可是偏偏天不遂人愿,他又自去了京都;两个人岂不是白白浪费时光,这些日跋山涉水全是白费,想想心中有气,心想:莫非老天也与我们成心作对?想到此节赵碧儿不觉双眸含泪,神态萧索,心中的痛楚可想而知。

    袁承天一边控辔徐行,一边不忘开导于她,怕她一时想不开,便说道:“碧儿你莫灰心丧气,老天与咱们作对,咱们偏偏不服他,跟他作对,看是谁厉害?”赵碧儿见袁承天这样开导自己,不由破涕为笑道:“是不是以前你也这样骗清心格格欢心?”她话已出口,便觉不对,可是已然说出,已无回旋余地。袁承天倒不介意,笑道:“清心已有了额驸海查布,我又算什么?也许以后我们再也不可以相见,毕竟她是将军府的人,人言可畏!我不能不为她的声名考虑!”

    赵碧儿又见这位袁师弟愁眉紧锁,知道他心底里依旧执念于清心一个人,他既使不说,也是如此的,因为世间情最伤心,却又无药可医,只有在情天恨海中折磨!

    星星在无尽的苍穹中窥视人间的万物,看世上为爱痴狂,为爱颠倒的人都在无尽的痛苦挣扎,不知何日方得开脱?

    一路时光苒荏易过,树木凋零,山花不再,只见人家屋舍之上有了冰霜,一眼看去万里江山萧条,竟有种说不出与世隔绝的况味。这日又到京城,只见京畿之地依旧繁华如昨,达官贵族驾鹰骑马在京郊之外秋猎,而底层民众依旧推车贩桨,谋求一日生计,可说是冰火两重天,有人朱门酒肉臭,有人路有冻死骨,不得不让人感叹上天之不仁,让底层百姓倍受折磨,有时竟然生不如死,都在生死挣扎,却又无力摆脱命运束缚!

    摄政王府门前那两尊大石狮依旧威严狰狞,看着过往行人,大有择人而噬的架式,两根旗杆正自迎风展招,呼喇喇作响,仿佛昭示着主人的威严与气势;在京中除了皇帝嘉庆,那么便是这位摄政王权势最大,兼之他统领朝中大小奏折事务,更是皇帝的皇叔,所以朝中大小官员都对这位摄政王言听计从,不敢稍有违抗。这些时日皇帝不理朝政,只与一班满洲少年厮混在一起,正日斗鸡走狗,似乎不务正业,恭慈太后劝他也是不听,要他顾及国体,他却回敬说让皇叔多铎一力处理朝中奏折也就是了,朕无暇顾及!这下气得恭慈太后卧榻抱病,急得太医院太医七上八下开药方为太后诊治。这些事朝中之人尽知,人人私下摇头,认为皇帝实在不该如此荒唐行为,有实君上之体,可是人人又不敢直谏皇上,因为怕皇上一个不顺心,龙颜大怒便有大祸临头之危险,因为从来皇帝喜怒无常,便是前朝的从龙之臣也有被皇帝一怒之下杀掉得,所以还是自保,又何必自寻烦恼,所以朝中众臣无人谏言,便是先前大行皇帝留下的四大顾命大臣,也是缄口不言,只是心中着急,尤以和硕亲王舒尔哈齐为最,他也私下联络庆亲王端敏、军机大臣,上行走匡世衡和肃亲王和顺三人,可是他们都是不予支持,言说目下情形是摄政王掌权,朝中事务尽操其手,此时如果冒然行事直谏皇帝,只怕闻知惊觉,岂不是打草惊蛇,反而坏事,所以只有按兵不动,静观其变,因为皇帝表面仿佛一无是处,实则睿智天成,是旁人所无法企及,否则他也不是紫微星座了。舒尔哈齐听他所说言之在理,也就不惶张行事了。

    袁承天进城以来便将毡帽拉低,以免被人识出本来面目,那样多惹麻烦;碧儿见师弟这样行为,也随之将自己的头发遮住半边脸,心中却想:一入京城这位袁师弟该当又想起了清心格格,如果要他完全忘掉一个人似乎决然做不到,因为一个人的心中执念是无法消除,所谓: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也许只有两个消亡于这世上,这思念才会断决,否则便会隔舍不断,这也是世间所爱,情之所钟的原因吧?

    他们现在觉得肚中饥饿,便随便找了一家饭店胡乱吃了饭,闲下来计较如何找寻这茅元名,好为碧儿去除体内之毒,虽然来时听那玄天教主茅元化所言他是奉命进京,效力于摄政王,可是世事多变,未必一成不变,所以还要审势度事,不可以轻举妄动,只有探得确切消息才可以行动,因为想那茅元名非是寻常之辈,所以不能以常理度之。他们正按辔徐行,忽见前面有三三两两,行踪可疑之人在交头接耳,似乎说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觉得心下起疑,心想:京畿之地,官军防守甚严,他们怎么还敢这样明目张胆行事,甚是稀奇。赵碧儿见状说道:“袁师弟我见他们鬼鬼祟祟,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决非好人,似乎……”正在此时正见有一人掠身而过,窜在二人前头,回头之际向便向那干人挥手示意,意思是要他们不再说话,有要务在身,不要拖拖拉拉,要紧的事为先。袁承天但觉这人身法轻灵,伤佛柔弱如女子,心中不免一动,心想:这人好像自己的一个故人?正当此时赵碧儿拉了拉袁承天的衣袖,低声道:“你看……”只见他们七折八踅便消失在胡同之中。

    待得二人上前查看,只胡同之中家家户户关闭门户,不见那干人踪影,空气之中犹自有幽兰的香气渺渺茫茫之间散之不去。袁承天更为心动,便循这气息来到一家大户之前,看了看四下无人,天近黄昏,初冬的晚上总是来得快些,尤其北方,因为天气赛冷的缘故,所以家家户户便早早安歇,所以四下寂无人声,正宜行事。

    袁承天跃身上墙,探身向里张望,但见这户人家却是深宅大院,只见院中青竹和松树成荫,不见有家人走动。袁承天悄悄嘱咐碧儿待在原地,莫胡乱走动,自己过不多时便来寻她。赵碧儿满口应承,因为她知道师弟一人前去足矣,如果带上自己便多累赘,反而行事不便,所以她便在这等候袁师弟,只是心中犹自放不下,因为她也知道那干人也决非泛泛之辈,所以不能轻易视之,不然就会有不测之风险,毕竟此地是京畿之地,不是寻常地方,事事总是小心的好!

    袁承天将一对青蚨抛到院中,不见有人喝问,知道下去无大碍,便跃身而下,向后院掩身而近。七折八踅来到一座偌大厅堂,只见厅中高踞的是位少年公子,袁承天不见则可,一见之下也是出乎意料,却是那朱世杰,旁边还有莲姑,更有采薇姑娘,只见厅中站满了黑压压的劲装汉子。只见这朱世杰看了众人一眼,说道:“这天下本来是我朱室江山,因当年天下大乱,为满洲人得了便宜占有天下,可是天下人心中依旧怀念大明,不忘祖宗社稷。虽然清廷时有收买天下人心,那只不过是骗人伎俩,因为他们骨子里都是提防着汉人作乱。这百多年间,天下反清复明人士前仆后继,循循不断,只为心中那份理想!我想江山从来,天命我受,别人岂能染指,所以先前我洪武门虽倍受摧折,然而在我内心矢志不渝,虽然那满洲皇帝当初假仁假义放我走路,可是我并不感激于他,因为他是做给别人看,枉想收买人心,可是我辈只要此志坚持,也不惧什么风霜苦雨,前途虎豹!”

    这时他旁边的莲姑见他说得慷慨激昂,不觉现出敬仰的神情,心想:这位世子从来不忘这明室江山,我也曾几次三番劝他,何必执念于此,可是他偏偏自以为是,以为这天下除了他朱姓,别人便不可以拥有,否则便是忤逆,非是正朔。采薇见他说得激昂大义,脸上却不为所动,心想:你的能为和袁大哥比较起来只怕难望其项背,一个是大义无私,只为天下民众福祉;一个却是心心念念要逐鹿中土,重复朱明江山,至于百姓也就罢了,于此节之中高下立判,所以她对这位世子朱世杰殊无好感——只是碍于他是朱明后裔,所以才未表现出反感,更兼先前有义父在,复明社也算是洪武门分支,效力于其手下,只是自义父去后,复明社已然明存实亡,只是有零星的弟子还是割舍不下那份“反清复明”的热情,所以私下又招集人手,寻了采薇为教主,再行义举,可巧不巧这朱世杰虽处境堪忧,然后心中依旧有宏图大业,于心不甘,蠢蠢欲动,又自暗中招集天下绿林好汉效力于他的洪武门,因为他倚仗自己是朱氏后裔子孙的名号,便容易招集人手,此次京都聚会,便是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想法,要刺杀这摄政王,因为这些年摄政王多铎四下捕杀天下反清复明的教派和人士,所以天下有志之士对他恨之入骨,私下里恨不能寝其皮,啖其肉而后快者!——只是这摄政王非但机敏过人,而且侍卫云集,更兼他身有武功,王府中的终南剑派掌门白一平和昆仑剑派傅传书有此二人坐镇,可说于王府中行刺此举万万不可行,只有另谋机会,另辟磎径,方有一击必杀的机会,只是这样的机会少之又少,万中无一,所以只有静待,天可怜终于等来了机会。十月初九日便是这位摄政王代天子去天坛乞福的日子,他必定行经出禁城神武门,也就是大内禁城之北方,一路行经法华寺到天坛为皇帝乞福,本来此次理应由皇后前去,奈们皇后忽然染疾,所以只有让这位皇叔摄政王代为乞福,这件事京城中人皆知,而摄政王也洋洋自得,觉得皇帝委以重任,可见对他这位皇叔的重视,而将那位忠义千秋的和硕亲王撂在一旁,不予置喙,想到此节他便从内心想笑,因为朝堂之上这位舒尔哈齐王爷,虽然二人同为胞弟,可是他为人总是刚正不阿,总以为自己是这天下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所以一至眼中无人,时时在朝论中与其相左,所以两个人明争暗斗,谁也不让他,虽然表面和和气气,而私下里两个人都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方才罢休,朝中官员自然无人敢于干旋,因为得罪谁都不可以,他们两个人都是皇上甚为倚重的皇叔,所以只有明哲保身,谁也予以支持,人人仿佛中庸,和光同尘的姿态,其实非是人无是非感,实在因为是处身于利害之间,自然是不受连累为是,否则祸及身家性命,空落名头,得不偿失。皇帝自然知道这位和硕亲王自己的皇叔一心为社稷,虽有时也力主剿杀天下忤逆乱党,但是其心无私;而摄政王权柄在手,野心便也来得大,他极力剿杀天下反清复明社团,当然一方面可说是为了清国社稷,可是也有私心,这样可以师出有名,借皇帝之手诛杀天下异己,以为将来自己的野心扫平障碍,所以私心更大于为公,朝中诸臣甚明了于心,但碍于人家是摄政王,便是皇上有时便要言听计从,更遑论这些臣下,所以朝中暗中形成泾渭分明的两派;一派是以和硕亲王舒尔哈齐忠义朝廷之人,而一派则是以摄政王多铎心怀野心之人,虽然表面波澜不惊,未有争斗迹象,然后私下却互相制肘,不让对方好过,而高高在上的皇帝似乎无知无觉,看着下面臣子争斗,不予置议,仿佛从来没有的事,皇帝天颜失聪似乎从来未有之事,可是这位少年皇帝只管与一班满洲少年厮混,有时朝政也不议了,交于摄政王全权节制;和硕亲王见这样不成样子,心下焦急,几次三番要进宫面圣,却都被执事太监拦了回去,说皇上无暇见臣下奏事,如有可交于摄政王全权处理!舒尔哈齐听了气得几乎七窍生烟,心想:皇帝一味耽于玩乐,这天下朝政岂不荒废,那么将来之局势不堪设想……可是他虽忧国忧民,奈何不被上听采纳,也只有私自叹息,只觉得自己如那诸葛武侯一般,虽有报国之心,而无报国之门,英雄空自叹息,正所谓:倩取红巾翠袖,揾英雄泪……可惜流年,忧愁风雨……

    朱世杰这时从怀中取出一本名册,看了看厅中众人,声音悲怆道:“明室亡国百多年人,天下汉人寄人篱下,不堪其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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