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闲小说 > 恐怖灵异 > 英雄吁天录 > 第一百三十七章 思君念君问君知否
    碧儿一时悲苦,哭倒尘埃,心目之中只是念着殁去的爹娘,而今大师兄对她又是置之不理,再不是从前和睦相处的时候,想像以前有爹爹之时,昆仑一派上下齐心,师兄之间同气连枝,似乎不分彼此,可是而今日趋式微,再难回到从前的样子。大师兄傅传书性情暴戾,再不是温尔而雅之时,仿佛世事变化让人捉摸不透,人心如蛊;还好袁师弟初心未改,依旧古道热肠,侠义为先,依旧秉承师父所教导的话行事,处处碧血丹心,——可是目下却囚身摄政王府,那可是龙谭虎穴——只因那里有武当掌门赵天横、不嗔和尚、僵尸门言正辰和沧浪门管云涛更有黄派杜永名,还有终南剑派掌门白一平,更有大师兄傅传书,所以可说王府高手云集,要如何营救袁师弟和袁门的四大堂主,似乎是个大难题,一时旁徨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她又自悲伤了好一会儿,眼见天空飘起了阵阵雪花,起始还小,不过片刻便变得大了。她回头只见那丐帮四袋长老尹志翻的尸身已经落了些许雪片,只见他依旧怒目圆睁,似乎死不瞑目,只可惜大好身手竟亡命于此,着实让人叹息不已,觉得世间太过不公平。碧儿用手抚去他脸上的雪,将他双眼合拢,心中不无愧疚,因为杀死他的是大师兄,无论怎么说她都难脱干系,见大师兄杀人,却又无力阻止这已是罪过,自己身为昆仑派弟子,不能规劝掌门大师兄为恶已是身有罪愆,总是不能置身世外;而今又怎能让他弃尸荒野,想到这里她四下找寻,在一个屋角找了一把生了锈的锄头,在一株槐树下锄地为坑,将这尹志翻的尸身埋葬其中。这时她的心才稍为安稳,有些慰藉,否则她以后只怕都要时时自责。再抬头天空中的雪花已大,在苍穹飞舞,落在城郭之上,落在人家屋脊之上,落在京城的每个角落,落在贫苦人的身上,又落朱门富贵人家之上!碧儿这时又想起那年昆仑派也下起了大雪,一时大雪封山,似乎都出不门。她闲下无聊,便偷偷溜出来找到袁师弟,——那时袁师弟正和宁儿两个人苦练剑法。她见袁师弟眉角之间有汗,更有白雪衬托他的英俊,竟而有种说不出的依恋,仿佛今生非他莫属。那时袁承天亦发现这位妩媚如花的师姊,只见她笑盈盈而来。宁儿自然明白便一溜烟回了自己的房间,好让这位大师姊和袁承天两个人说话。碧儿便求肯他去半山中松林中打山鸡。袁承天当事之时本不愿意,可是又实在不便违拗于这位师姊,便携弓带箭去半山中打山鸡。那时节碧儿心中充满了无限的喜乐,见袁承天瘦削的脸显出非凡的样子,一时竟看得出神,待回过神袁承天也双眸看她,原来世间的钟情只是一瞬间,人生最难忘当初,少年不知此中味。正当两个忘情之时,忽然松林深处走出一只饿了好几日的豹子——因为它干瘪的肚子便让人一目了然。它觅食好久,忽见有人而且是两个人,那么自然饥不择食,一个前扑向碧儿扑去。袁承天不加思索抱起碧儿翻滚而出。豹子一势落空,怎肯干休,又自剪尾又回,长吼一声又向着袁承天扑去。袁承天已将碧儿安放一块大石之上,他要独自面对这凶恶的豹子,因为在他心目之中碧儿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无论是谁,他都要护她一生周全,不得让人侵犯,所以便是性命不要也要护她一生喜乐无忧,所以他义无反顾,从靴中抽出匕首,趁它身体翻转不便时向它下腹刺去,只听这豹子长叫一声,顺着山崖翻滚下去,直落于万丈深渊,眼见不活了。碧儿扑过来,伏在袁承天肩臂哭个不休。袁承天一时手足无措,好久才道:碧儿你莫哭了,咱们现下不是安然无恙么?你还哭什么?碧儿忽觉自己一时忘情,竟……便脸红了起来……这一切的往事而今想来如在眼前发生,怎可忘却?

    她眼见雪花一时大过一时,便收起悲伤,胡乱在京城找了一家客栈暂时安身立命,循后再做计较,因为现在着急也无用,因为自己孤身一女子又能做的了什么?所以只有徐后再做打算,先顾眼前。

    袁承天从浑沉中醒来,第一眼所看到是一件杂乱无章的囚牢,只见地下依旧虫蚁乱走,虽然天时已冷,可是依旧挡不住它们为了生存而四下觅食。他见了心中不由又自凄凉起来,万物世间都是悲哀,谁也不能置身事外,可见有时性命相同,没有谁是幸免的,便是这牢房中的虫蚁还要为生存不辞辛苦,四处觅食,否则便有死亡的危险,一时看万物皆是悲哀。他见自己身畔有饭菜和馒头,便伸手将馒头搓碎来喂食这虫蚁,这样他心的悲苦才少些,否则便难以安稳。

    忽然有人隔着木栅栏哈哈笑道:“师弟你真是悲天悯人,一幅怜我众生的心肠;难怪师父在世时喜欢你,而且碧儿也心仪于你,更有那妩媚生花的清心格格对你依旧念兹在兹,总是无法忘怀!可是我便是不服气,我是昆仑派大师兄,而今坐拥掌门,你说那一点不如你,偏偏他们一味偏向着你,不将我瞧在眼中,仿佛我轻如微尘,直如尘埃,不入法眼;——这真是岂有此理?你也只不过是袁门少主,也只过是袁督师后人而已,为什么便为人所仰重,而轻看于我?”

    袁承天见大师兄狰狞仿佛噬人的样子,俊逸的五官一时都扭曲,轻轻叹了口气道:“大师兄也许你没错,可是偏偏忘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以至于你众叛亲离,又况且你心有野心,妄想逐鹿天下……只是,你自忖你有这本事?”傅传书见袁承天看透他的心思,非但不怒,反而冷笑道:“古人说‘将相王侯,宁有种乎?难道我辈不如他,又况且从来真正的英雄莫问出处?难道我傅传书不可以?”

    袁承天道:“天下在有德行人手中便为有福,否则一旦落入心怀不轨,奸恶小人手中,便是天下蒙难;所以天道无亲,常与善人!大师兄你难道不明白这道理,而今嘉庆皇帝未必就好,却也不坏,比之前代已然可以算有为君主,言路广开,任用汉人官吏,虽然有时也抵防汉人,可是终究此前代君主开明许多,不再是动不动便是‘文字狱’一时间风声鹤唳,以至人人自危,都活在惊惧之下。”傅传书见袁承天为嘉庆皇帝开脱,心下不以为然,说道:“袁师弟先前你不是这样子,总以反清复明为重,怎样现在又为皇帝说好话?……噢,我明白你和皇帝似乎是英雄相惜,更甚于那汉帝刘欣之与董贤,皇帝处处卫护于你,不让官兵剿杀你们袁门弟子,只是他有时法不令出,受到摄政王挟持,所以官兵依旧听命于摄政王,四下缉捕你们袁门乱党,师弟这也是皇帝无可奈何之举,便是朝中有四大顾命大臣,可是又奈我何?要知道现今摄政王多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时皇帝也不能不听从他的意见,所以皇帝也只不过是个摆设而已,将来的天下未使不是摄政王的天下……”袁承天道:“所以你便投身于摄政王府?”

    傅传书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所以我高瞻远瞩,而你呢?——师弟却不识时务,还要领导袁门反清复明,只是这理想未必能够实现,反而有诸多风险,惹来杀身之祸,所以有时师兄为你不值!”袁承天又将馒头碾碎,分散给那些不肯离去的虫蚁,说道:“师兄,人各有志不能强求,我认为对的事情便是前面荆蒺满路,虎兕噬人,也在所不惜,你有你的想法,我有我的作为,我只是为你担忧,将来有日万劫不复之时……”傅传书打断他的说话,说道:“师弟你也不必诅咒我,只是目下你却身陷囹圄,只怕时日无多?你应该想想你的身世处境为好!”

    袁承天又自转身向里,便要运功习练本门的内功心法,只是奇经八脉之中空荡荡,毫无着力之处,心中一惊,随之骇然,随后明白定是师兄在自己晕迷之后动了手脚,以至自己不能习练本派心法。傅传书见状,哈哈大笑,抑制不住自己的得意,笑道:“师弟,只怕以后再也不可习练本派的无上内功心法,成为废人一个!”袁承天听了,心中一时万念俱灰,竟是想哭又是不成,一时五味杂陈。

    傅传书见他沮丧的神情,抑制不住,仰天大笑,只是这囚牢四处是巨大山石所砌,所以外面是听不到的,是以这傅传书才敢于肆无忌惮地大笑。袁承天知大师兄所言非虚,心中不竟自问:难道以后我真的一无所能,要成为废人,那么……那么袁门的弟兄,袁门的反清复明事业岂不毁于一旦……我岂不成了袁门的罪,难道这百多年来的袁门便毁在我手中不成……我有何颜面见先祖袁督师于九泉,又负爹娘之教诲……我……一时之间袁承天但觉万念俱灰,似乎再无理想。

    傅传书见他神情中透着无奈,犹不解恨,又道:“袁师弟,不妨告诉你袁门四大堂主已悉数被我拿来,现在关押在别处牢房,斯后王爷有空再加定夺,只怕生少死多,袁师弟你看看你袁门是不是一败涂地?”袁承天听闻如同大椎击打心头,更加痛楚不堪!傅传书就是要看见袁师弟一蹶不振,灰心丧气的样子,因为这样无形中他便将师弟比了下去,如果那清心格格该当作何想法,有时不得而知,只是有一点可以想见,她定然也会瞧他不起,因为世上无论那一个女孩子都不愿看到自己心仪的人懦弱如斯!他不觉地冷笑出声,看别人的痛苦,尤其是这位处处与自己作对的袁师弟,他尤为开心!

    袁承天目光涣散,手中的馒头剩余部分掉在乱草铺中,他也未觉查,只不知他心中想着什么?傅传书不再理会于他,起身又自关上木门,扬长而去。

    又不知许久,外面梆子声响,仿佛三更天。他神情馁馁呆呆,仿佛灵魂出窍,嗒然若丧,已然在生如死的一般境地。他倚着墙壁——其实是石墙,似睡非睡,因为此时心中实在乱得很,竟而理不出一个头绪,千愁万绪可说是纷至沓来,一时无着。

    最后终于朦朦胧胧入睡,忽然从隔壁传来窣窣地声响,仿佛耗子在拉扯什么物事,可是又不似,反之让人听了心中烦噪,难以入睡。袁承天不由自主道:“什么东西这样讨人厌,让我看见一掌拍死他!”他说完便欲透过石缝去看,可是墙上无缝,那得机会去看,只有作罢。不料有人怒气道:“好小子,适才是你说要一掌拍死我?”袁承天听这声音苍老浑浊,可是又透着威严,心中不由纳罕,说道:“适才在下无心之过,前辈无怪!”

    那人道:“什么前辈,后辈的,老子生来最厌恶别人文绉绉说话,所以你不称我为先辈,直呼我的姓命便是!”袁承天听这人说话透着为老不尊,但是又不迂腐,反而显得大义凛然,不觉心意相投,说道:“那么前辈……”他忽然住口,想想不对,人家已经不让自己称他为前辈,自己怎么一时又忘了,便道:“那么你叫什么名字?”那人听了便畅快,拍了拍手,说道:“这就对了,小朋友,你叫我朱怀中便是了。”袁承天听他直呼自己小朋友,不觉莞尔一笑,心想自己年岁也不算小了,他倒倚老卖老,想想也无恶意,全是一片天真烂漫,毫无机心之人,心想:世间这样的人倒少,反而那杀劫舍,无恶不做的心口不一的恶人倒多。

    朱怀中见袁承天不再说话,便又自说道:“适才我听你和傅传书说话,得知你是袁门少主,可惜你有这样为非作歹,不仁不义的同门师兄,可见师父也不怎样,否则教导出这样的狗屁徒弟,师父也是……”他的下面话自然不是什么好听的话。袁承天见他出言不逊,似乎还要诋毁师父,便大声争辨道:“我师父可是明是非之人,你可不能说他不是!”朱怀中哈哈笑道:“好,是我一时口不择言,小朋友你不要生气了。”袁承天气道:“我也有名字的?”朱怀中又笑道:“人上了年纪,总是讨人厌,而且说话也不着路,——对,你是袁门少主,叫做袁承天,只是奇哉怪也,你怎么反被同门大师兄拿到这摄政王府?”袁承天没好气道:“你不也一样被关在此么?”

    朱怀中又窣窣搔了搔头皮,说道:“不错,掐指算来,外面大槐树叶子青了又黄,黄了又落,已是二十个来回,已是二十年了,我都快忘记自己是谁了?还好你们适才说话,提到袁门,我这才想起自己姓朱,叫做怀中,怀中怀中,怀念中国故土英雄!”袁承天心中一动,说道:“你是反清复明的朱明后裔?”朱怀中道:“好汉不提当年勇,现在已是清国,明亡百多年间,虽然反清复明屡屡起事,结果都是功败垂成,尤以复明社帮主丘方绝那次禁城之役最为可惜,本来便要擒杀那满人皇帝,可是宫中四大高手,更有禁卫军和血滴子悉数赶至,以至功溃一篑,是天意?还是人为?还是不该他满洲人丢失天下?”袁承天听他说话之中透着无比悲愤!心想是呀,做了亡国奴,阶下囚的人才会明白自由的可贵,当年江山易主,天下蒙尘是为大悲哀!人人逃离颠沛中,流离失所于道路,而且有时死于敌人刀枪之下,可说血流飘杵,天地同悲,变了颜色,能不让人万哭同悲!

    袁承天听他说话之中满是激愤悲苦,似乎对命运的不公也是无可奈何,可是心中还是不甘,因为他心中依旧认为朱明王室才是天下正朔,至于清廷那也罢了,虽然有心扭转乾坤,奈何力有不逮,也是无可奈何,只有梦中想故国,虽明亡至今已有百多年,可是在他心中故国山河依旧长青不老,虽然目下势局维艰,摄政王大柄在握,杀戮天下反清复明,可是从来的勇士前仆后继,代代不觉,从代君主康熙而降,一直都是英雄辈出,因为他们心中依旧怀有朱明天下抑或是汉人天下,人有此志,心有天下,以此天下循循不绝于世,虽然不能一蹴而就,但是天下大势所趋,终究正道行将天下,这也是世人不灭的心中理想。

    朱怀中见袁承天久久不说话,沉不住气道:“袁少侠,你怎么一时不说话了?”袁承天道:“我有时在想,人生一世终究大梦一场,我来自何方?去往何处?皆是不可得,仿佛生如小草,命贱如斯,任凄风苦雨折磨,在忧患中始见人生的恶,只可惜好人终究命不长,反而是行止不端的无耻小人大行其道,为什么受伤的总是好人?”朱怀中道:“世道从来如此,也不是新近才改变的,虽然如此,可是我们还要百折不挠地活下去,想想那些为国死去的英雄,我们哪有理由不努力?”袁承天道:“可是现在我一无是处,被囚于此,再也不可以习练武功,还谈什么反清复明大业。”朱怀中却道:“无妨!我身有武功,正愁无人可传,后继无人,不想得今日遇着你,也算上天有眼了!”他说话之中口气带着喜不自胜。袁承天心中却有个疑惑:你既身有武功,又为何被人囚在此处,而且关押二十年,在这潮湿不见天日的牢中你不觉得苦闷无聊么?如果是我早就生无可恋了。——袁承天生来赋性自由,喜欢无拘无束,如果别人束缚于你,限制他的自由,那么他便会觉得难以为继,因为他总觉得“不自由,毋宁死”的原则,便如而今天下人人觉得剃发易服也属平常,已不再如当年那样极力反抗,以为人之发肤受之父母,怎可轻易去之;而今人人觉得事属平常,似乎人人认可,只是袁承天还是以为汉人衣服最为正统,所以出家为道,也不愿着满人服饰,心中向往故国明月,虽然世间反清复明的人已不如先前,可是既便这世间剩下他一个人还要为理想去争!

    忽然石墙中的一块大石动了动。袁承天见了心中惊奇,心想这石墙看上去坚固异常,怎么会动。便此此时那大石突然掉落,露出了个大窟窿,只见一个头发蓬松的脑袋穿了过来,只见这人满脸虬髯,眼睛倒大,看似浑浊,却可以洞悉人间的罪恶。这人见袁承天惊诧的表情,哈哈笑道:“怎么?袁少侠你不识得我的声音了么?我便是适才和你说话的朱怀中啊?”

    袁承天这才幌然大悟,原来朱怀中长这模样,虽说不上难看可也说不上好看,幸许是他不修边幅,所以才这幅邋遢模样,可是他的眸子却透着睿智,不是个寻常人。朱怀中竟然从这个尺余大小的窟窿中钻了进来,也真是匪夷所思——其实他是施展缩骨功,否则纵使有通天彻地之

    能也决难从这么的地方钻过来,因之这缩骨功乃是世间极难练的功夫,非但要恒心,还要毅力和吃苦的心,否则少一不可。朱怀中身子落在地上,拍了拍手掌哈哈大笑道:“原来袁门少主长得这么好看——噢,对了怎么有几分眼熟,对了,我身上还藏有袁督师的画像,你们的样貌竟有几分相似之处,而且一样的英俊挺拔,都是玉树临风,岳峙渊嵉的样子,让人好生羡慕,如果我是女孩子也会喜欢你这位袁门少主……”袁承天听他说话不着边际,心中不悦,却也无从发作,因为念在他是朱明后裔,所以也只一笑置之。朱怀中察颜观色,见这袁承天脸色变幻之间,知他心中不快,但是自己话已出话,似乎也无回旋余地,又想:他是袁门少主,气量不会这样狭小吧?否则又岂能坐得了袁门少主?想到此处也就释然了。

    过了片刻儿,朱怀中说道:“少主你气色不佳,似乎体内经脉受阻,只有打通奇经八脉方可导入正途,其实这件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因为你体内此时似乎正有一股气息乱走,因为不受控制,所以可以任意游走,你试运一下气息,是不是命门和足底涌泉穴隐隐生痛?”袁承天依言施为,果不其然。朱怀中道:“这定是你大师兄暗中作了手脚,因为你们同门习业,他自然知道你的缺点,所以……”袁承天心想不错,这朱怀中眼光独到,竟然可以洞悉此事,也真是不简单。那么他既知此中原由,定然有手段将这气息引入正轨,不为邪道所惑。朱怀中此时已坐在地上,缓缓伸出双掌,说道:“袁少侠你还不坐下,让我为你驱邪归正,让你体内气息归入正途。”袁承天不再犹疑,依言而为。一股浑厚淳正的气息如大海汹涌澎湃而至,将其体内那股横生作乱的气息逼迫到无处可藏,最后由袁承天手指穴道泄出,这番作为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已是大耗真元,可说元气尽耗。朱怀中委顿以地,头发一瞬间全白,而且面目更加沧桑,仿佛是个垂垂老者,行将就木的样子,显得可怜。

    袁承天见他甘心为自己而耗元神,心中一酸,说道:“前辈……”朱怀中听他又叫自己前辈,双目一睁,怒道:“你怎么忘了不要叫我前辈。”他心中想:难道我真有这么老?他又看了看自己破败衣衫,不无感慨道:“叫我一声朱大哥好么?”袁承天见他仿佛年岁直可以和师祖林正眠一样。心中疑惑,难道他现在的样子名不副实?朱怀中哈哈笑道:“我自十几岁便被关押至此,日日夜夜苦熬,后来我便想前代的武学大宗师都可以自行创建一派震古铄今的武功,我为什么不可以自行钻研武功?我的才志和聪明也不比他们差,岂难道我不如他?袁少侠,你要知道我年轻的时候可也是翩翩一少年,浊世佳公子,可是后来所托非人,以至中了奸人的计谋,被秘密关押在此,——我又岂不知他的奸计——想要我在暗无天日的地方自暴自弃,人不人,鬼不鬼,妄想让我生不如死,让我倍受磨难,让我心志摧毁,在忧患苦难中沉沦,——可是他焉小瞧我,我又是那种一遇挫折便万念俱灰的人,想我朱明后裔子孙又岂是懦弱之辈?想我汉人不懦弱!我想大地总有回归光明的一天,我的苦厄也总有解脱的一天,果不其然,今日得见袁门少主,看到了反清复明后继有人,我纵然一时死了也是含笑九泉!”袁承天道:“朱大哥你怎么说这丧气话,我看你面相不是早殁之人,想想将来的天下重回朱氏子孙手中,你怎么也不可以死!”

    朱怀中哈哈笑道:“世人皆有一死,死有什么可怕?可怕的是心中相思之苦!我也知道身世寒微,着实配不上人家——人家是百媚千娇的人儿,可是我却是阶下之囚,是为朝廷的乱党,纵使脱身也是忤逆之人,也好不到那里去……”袁承天道:“朱大哥你被关押这二十年,真是可怜,只是有一节,你难道不恨关押陷害你的人?”朱怀中道:“一开始我心中也怨恨,便自在牢中苦钻武功,想着如何出去杀人,可是时间长了,偶见外面槐树叶子枯黄落了又生,生了又落,又见虫蚁也是生时奔波,明白世间生命一理,有人早殁,有人空活百岁,这也是冥冥之中上天安排,是为劫数,谁又能躲过,只有任其自然,不能横加干涉,否则便秩序颠倒,乱了乾坤,袁少侠你大约还不明白,我有此神通,为什么不破牢而出,将害我之人粉身碎骨,不是不想而是不能,那样反而会让我所中意的女子失悲痛楚,我虽可报得大仇,然而于事无益,你说我又何苦去妄自杀人?”

    袁承天想了想,忽然说道:“杀恶人既为善念!这摄政王从来作恶多端,死有余辜!朱大哥你善念为先,原也不错,可是你杀他,他便会依旧为恶,多杀人命,你想过没有,你虽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你内心便不愧疚难过么?”朱怀中低头想了想:“可是我实在下不了决心!”

    袁承天道:“你虽非薄悻之人,然而那女子于这二十年间竟然不看你一眼,而且不于过问……她,值得朱大哥你执念于心么?”朱怀中忽然大声道:“晴儿不是这样的人,我知道!也许别人都会改变,但是她决然不是那样的人,因为她根本不知道我被关押在此,是以这二十年间并未踏足于此,我心中从来不怨恨她,只恨我们有缘无份,只有在以后余生中想念,再无他法,因为我们不可以结合,——因为她是满洲人,而且……”他竟尔说不下去,眼角湿了,眼泪落下,有人说:英雄有泪不轻弹,其实只因未到伤心时!他亦有不为人知的难言之隐,所以闭口不言,可是眼泪却也控制不住,簌簌而下。袁承天已隐隐约约猜到这事与摄政王有莫大关联,只是朱怀中不愿说出口,因为每个人都有难言之隐。

    外面有雪片飘进,落在草铺上融化,地上还有虫蚁,依旧在为生存而奔走四方,虽然它们性命渺小但是却不退缩,反而显得顽强不屈。袁承天这时便想天生生命本应平等,无所谓贵贱,可是有时偏偏人为贱视,罔顾别人的存在,实为可悲。袁承天虽已猜到他的大仇人必是这摄政王多铎,至于他口中的那位女子的身份便不得而知,隐隐约约觉得是位可以颠倒天下众生的相貌出众的女子,否则那摄政王也不会将他秘密关押在此,不欲人知,要他受尽折磨,要他在苦楚中煎熬,这样他才心中得到满足,觉得如果一刀杀了他,那是便宜了他,只有让他生不如死,才是世上最好的折磨方法,可见这摄政王对此事一直耿耿于怀,不能忘却。他是余生都要这位朱怀中在苦楚中过活,让他们都不可相见,这岂不是世上最为恶毒的方法,也许在他看来已是仁慈,因为没有用酷刑或者毒药毁容颜,如若换了别人只怕早将他毁于一旦,决不会容他才生在世间!这时朱怀中从怀中取出一轴画卷,因为日子旧了,纸张已泛黄,可是依稀可见画上是位女子,容颜超凡,眉眼之间透着与众不同,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女子。他怔怔看得出神,口中喃喃:“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他的眼睛满是泪水,人生有多少恨事,便有多少泪水,想那离恨天,愁怨窟埋葬了多少有情人,情天有恨海,只是无人偿还,这一世的悲情多是自怨自艾,——因为月老有时也错牵红线,他不知世上所谓:有情人终成眷属也只不过虚枉之辞罢了。

    袁承天见他此状,心头也是痛楚,想起清心深锁闺房,有时也是不得自由。她之所以嫁与海查布,其实本非所愿,可是当时之事皇帝哥哥有命,圣旨出处谁敢违抗,她也只有委屈求全,因为没有反抗的理由,虽然阿玛是为亲王,可是要皇帝收回成命也是不成的,又况且他也持支恃态度,觉得门当户对,未有不妥之处,因为他私下也知清心和袁承天的事情,所以心下也自焦虑——因为他知道这袁承天是为袁门少主——是反清复明的首脑,清心和他厮混终究不好,如果为天下闻知那么自己颜面何在,自己的亲王也不要做了,所以皇帝下诏让清心下嫁将军府,他也未横加干涉,自有他的考虑,因多隆阿将军权势并不在摄政王之下,虽然表面也受其节制,然而实在情形又自不同,正如在外将军听宣不听调,其实兵权还在其掌控之中。皇帝的意思自然也是拉拢这位多隆阿将军为己所用,一旦兵变可以随时随地为己所用,这也是他的手段高明之处,有时朝堂之上为了自己的利益不得不牺牲别人,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举,虽然目下皇帝和摄政王斗而不破,将来未使不会兵戎相见,因为现在是暗斗,皇帝也知道时机未到,不可轻举妄动,否则毫无胜算,只待一有时机,一招定乾坤,除了大奸再无后患,这也是皇帝计谋深远之处,不鸣则已,一鸣惊人,都让天下人都知道皇帝的手段,非是他们眼中事事唯唯喏喏的懦弱的样子。

    一时之间两个人似乎命运相通,颇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王府之中夜色在雪花飞舞之中尤其显得沉沉如梦魇。晚晴福晋忽然心血来潮,左眼跳个不休,仿佛预示将有什么事情发生,记得先前也是这样,每到冬日十月天时便心神不安。她起身,回到寝室悄悄将一张画像打开,只见上面画得是一位汉人少年,眉宇之间透着英俊,双眸之中仿佛可以直看人心。她心中静静地念着:你失去这些年,不知在何处?我也暗中派亲信侍卫四下打探,总是不得你的消息,仿佛当年你夜闯王府受伤而去,再无丝毫消息,仿佛人间消失;可是我相信你尚在人间,因为这些年每每梦中可见你的样子,只是你总是背对着我,不言不语,似乎心中有着不为人知的痛楚,不肯转身看看我?你为什么这样绝情绝义,不肯怜惜于我,还是你……她至此不敢想下去,真怕梦中他转过身来,现出的是鲜血淋漓不堪的张脸……

    思君念君问君知否!我虽是旗人女子,可是从来没有汉人满人之分,反倒是你们汉人心中有着华夷之分,什么正朔正统?在我眼中有区别么?为什么两个相爱的人不可以抛弃成见,偏偏是天南地北,永不相见?我这多年心中一直有个不灭的信念,觉得你尚在人间!因为我可以感受的到,也许终有一日我们可以再相见相逢,只是而今只怕物是人非,再也不是当初的模样,可是……这时多福安走了进来,向晚晴福晋请安。晚晴福晋看着多福安心中又起波澜,心想:生在帝王贵胄之家未必是好……有时不如寻常百姓家——那样可以随心所遇,不必受到礼仪束缚……

    多福安忽然见到桌边的那幅画,看了看画中的少年,似乎在那见过,他口中自言自语道:“这个人怎么和王府石牢中的人有几分相似,只是那牢中之人头发蓬乱,眉眼却有几分相似!”晚晴福晋心中一动,便问这多福安原由。多福安想了想,因为他现在神志虽暂时清醒,可是有时去懵懵懂懂不知所以,毕竟已不比正常人。晚晴福晋也不急着催他。忽然多福安一拍大腿,喜形于色道:“我想起来了,有一次我见王府中的忠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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