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隆阿见袁承天心事茫然,不知所以。他心下一横,也不顾及自己的身份,因为他实在恼恨这袁承天在自己将军府中横冲直撞,坏了自己儿子的婚事,是以下了杀心。
他手中长枪迅而无声,待到枪尖临近袁承天身周,这才手上发力,枪尖前刺,竟而噗地一声刺入袁承天的腰肋。他犹有不止,手中用劲,还要前刺,只要再行刺入,深入脏腑,那时袁承天必死无疑。袁承天已然从拔剑四顾苍茫间省来,右掌下劈,格扡一声将多隆阿手中长枪斩为两截。多隆阿本拟一枪将袁承天毙命当场,以雪自己适才出乖露丑,不料他竟一掌斩断枪杆,所以只有跃身而后。他手中犹自拿着半截长枪,迎空一扬,意示自己并未挫于敌手,落于下风。嘉庆皇帝见状,只有心中叹息:此举殊非大丈夫所为,可是他是朕的臣下,又不能出言喝斥,又不能褒奖于他,只是模楞两可!这时袁承天血流如注,他忙伸手点住创口边的穴道,让血流缓缓,随又从怀中拿出金创药倒上,又扯下衣服缠裹。厅中众侍卫已弓在弦,刀出鞘,只是蓄势待发。他们心中也敬袁承天是个好汉子。
袁承天委顿于地,稍做休息,血流的击虽缓,依旧染得衣衫尽污。他脸色苍白,气息微弱,看似命在旦夕。多隆阿见无人止制,心忖:自己何不一鼓作气杀了他,以免后患,因为这小子非是池中之物,留着将来后患无穷,不如今个儿斩草除根,方为万全。他向身后众侍卫使个眼色,要他们看情形行事。众侍卫自然明白多隆阿将军的意思,虽怜悯于他,可是也是无法,谁叫人家是将军呢?他们只是下人,没有反抗的能力,只有违心行事。
多隆阿冷笑道:“你还不认输?”他大步上前,因为他看出这少年是个倔强的人,生死无惧,决然不会在旁人面前低头认输,这样一来自己出手杀他也无可厚非,谁也说不出反驳的话,于自己毫无损失。
袁承天冷冷看着他,笑道:“你行卑劣手段伤人不觉得可耻么?”确然适才多隆阿趁袁承天四顾茫然时长枪伤人,确非光明正大之举,但是自己却不可以承认,他说道:“兵不厌诈,你难道不知道?”袁承天道:“你待如何?”多隆阿怒道:“你坏了犬子的婚礼大事,我要你认错难道错了么?”袁承天道:“刺客潜入府中,行刺今上,你的将军府防卫如此松懈,恐怕多隆阿将军你难辞此咎吧?”他这一番问话直问得多隆阿脸上阵红阵白。嘉庆离他们也不太远,听得真真切切,心中作何想只有他一个心知。
海查布见阿玛窘态,不觉心中火冒丈想:姓袁的小子都是你强自出头,坏我好事,现在出言无状,为难我阿玛,真是活得不耐烦了,看小爷如何废了你。他俏无声息从一名侍卫手中夺回一张硬弓,又从怀中取出一瓷瓶让毒药倒些在羽箭的头上,只见那箭头立显蓝汪汪光,可见是见血封喉的巨毒。他见众人谁也没有注意他,搭箭在弦,嗖地一下中射中袁承天后心。因为距离不过二丈有余,是以袁承天闻到羽箭射来风声已是避无可避。他身中毒箭,但觉全身软瘫,如有万千虫蚁咬噬自己的五脏六腑,说不出的苦楚。他再要站起已是不能,只有闭目运功疗伤,再用内力逼出体内巨毒。
海查布见他不能动弹,心中大喜,撂下弓箭,飞扑而前,手起掌落向袁承天头脑拍下,如果拍中袁承天纵使有天大的本领也是枉然,只有死路一条。忽然一声娇斥道:“休伤我承天哥哥!”众人闻声都惊诧莫名。嘉庆转头看时正见清心格格身着大婚礼服从后厅奔进,红盖头早已不知去向。她满脸关心的表情奔近袁承天身前,挥手将海查布的手掌格开。
海查布见是清心格格,顿足道:“格格你疯了么?他可是我的死敌,你为何护他周全?”清心格格这时无所畏惧,什么礼教束缚全不管,只要和袁大哥在一起生死又算什么?嘉庆见状也是无可奈何,要出言喝斥,想想还是忍下,因为不知该说什么?清心格格抬头见皇帝哥哥在厅堂之上,竟不为自己说话,心中说不出的酸楚,这时万念俱灰,一无所恋!
这时厅中贺客都面面相觑,尤其和硕亲王更是无颜面对众人,因为自己的女儿清心格格大庭广众之下,竟做出这样有失体统身份的事,让他这位和硕亲王以后如何面对朝堂之上的同僚。他此时真是羞怒交加,直想一掌拍死自己这个忤逆不孝的女儿,可是真要行动却又狠不下心来,毕竟他只有这样女儿,他的儿子又戍边未回,身边只有这样一个至亲之人,你要他如何下得了手?
这时袁承天己恢复了功力,身体已不再痛苦难当了。这时海查布气得顿足而去。清心格格这时也是茫然若失,不知所以。袁承天对适才情形自然看在眼中,痛在心中,只因为这一生与清心格格执子于手终成梦,因为事实摆在眼前,无论如何清心格格已婚嫁海查布,这是不争的事实,谁也无法改变,纵使嘉庆皇帝也难以扭转局面,更不可以收回成命,因为御旨一出,天下皆知,纵使清心格格心中一万个不愿意也难以逃脱命运的束缚,更加不能逾越礼教雷池一步,似乎只有认命!人世间最痛苦莫过于明明有一份真爱在眼前,可以和心仪的人一起执子之手,与其偕老,可是偏偏老天弄人,偏偏情海生波澜,让有情人劳雁纷飞,天南地北,永不相见,余生都在痛苦中过活,回忆时满是昔日伤痕,正所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清心格格见海查布离席,再看袁承天瘦削的面容更让人怜惜,比之愚钝不堪,相貌庸俗的海查布那可是天壤之别。袁大哥俊逸的外表更兼有一颗宅心仁厚的心,是海查布无法比拟的,让清心心仪的不仅是袁承天俊逸的容貌更兼他胸怀天下,手握乾坤的气慨!
袁承天见场中情形如此尴尬,自己决不可再加停留,否则还要横生枝支,于嘉庆皇帝、和硕亲王和将军府的人都不好看。自己要尽快离开此地,免得与清心格格多所纠缠。他轻声对清心格格说道:“格格你己为人妇,请自重!咱们以后还是不见的好,否则……”他硬咽说不下去启身离去。府中侍卫待要上前厮杀,只见厅堂正中端坐的嘉庆皇帝,面色一沉,龙颜不悦,情知皇帝不欲他们动手,可是碍于君臣的面又不好意思宣之于口,是以以目示之。这些侍卫个个精悍明白,都明白皇帝意思,是以张弓搭箭就是不发。多隆阿有心杀袁承天,可是见到皇帝眼神,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知道皇帝可是个恩怨分明的人,有时千万别逆他龙鳞,否则后果可想而知。他只有看袁承天毫发不损走出将军府,心中沮丧之极,心想从此我多隆阿可成别人口中的笑柄。
厅中的郑萧萧只有看着袁承天一个人负伤而走,却不可以与他同行,因为众人注目睽睽下你怎么让她一个女孩子与一个少年同行,那样便会招惹别人指责,因为自古礼教大防——男女授受不亲;所以她只有看袁大哥落寞地走出将军府,回头他只看了看厅中茫然若失的清心格格,对别人他孰视无睹,仿佛都是死人,在他心目之中这干人中只有清心格格是他所关心的,其它都不放在心中,连嘉庆皇帝也不例外。
郑萧萧见袁大哥回眸一看,对清心格格满是柔情蜜意,说不出的留恋,对她却未看上一眼,——确然他们只是萍水相逢,相识未久,怎比得上他和清心格格生死以之的那份深情。郑萧萧轻轻叹口气,觉得是自己多情了,也许在袁大哥心中只有清心格格一个人,他的心中再也容不下其它人了。将军府婚礼怎么散的,她没心留意,走出将军府,只见京城街道冷清,孤月长悬,照着世间离人的苦。
忽然有人轻拍她的肩臂,说道:“萧儿,怎么郁郁寡欢,有了心事?”郑萧萧回头见是师父也便是白莲宗掌门白莲花。她也是闲在光明观中百无聊赖,想起昔年她与赵相承联手对付西域灵蛇派的首脑白碧尘,两人并肩对敌,可说郎才女貌,本是天作之合,谁料情海生波澜,后来各走天南地北,可是她已珠胎暗结,不久诞下一麟儿,哭声响亮,相貌不凡。她便偷偷放在昆仑山下一户姓傅的铁匠铺左近,便匿在不远处察看,如果这铁匠不收留婴儿,她只有抱回去自己抚养。不料这傅铁匠一生未娶,一个人孤独过活,心地纯良,见婴儿可怜便抱回屋中,不久便送到昆仑派,这一切白莲花都看在眼中,待看到赵相承接受婴孩这才依依不舍离开昆仑山,回转白莲宗。这皆是过往之事,她谁都没有告诉,只埋藏在人心不为人知。便是为了这个婴孩,自己险些被师父一掌拍死,只因历代白莲花掌门必须冰清玉洁,象征白莲花一样圣洁。可是当师父让她沐浴更衣,发现她臂上守宫砂不见了,便勃然大怒,非要杀她以证清白。白莲花死死哀求,将以往之事告诉师尊。师父亦是长叹:冤孽,冤孽!她亦卷起袖子,臂上亦无守宫砂。白莲花谔然。师父才说起自己年少轻狂亦做过错事。师徒抱头痛哭,最后传掌门衣钵于白莲花。只可惜这件事赵相承从来不知,更不知以师徒相称的自己的大弟子傅传书竟是自己骨肉!
白莲花己看出郑萧萧情伤已深,便道:“萧儿你是师父最为得意的弟子,有话直说,是不是心中有了意中人?”郑萧萧知道自己的事无法隐瞒,便将她与袁承天的事说了出来。白莲天叹道:“人生世间,多为情种。自古以来偏有情痴。萧儿你要明白得不到莫强求,人各有主,天必佑之。我们只有默默前行,世人说我们是邪派妖魔也好,我们但求问心无愧也就是了,何必在乎别人的眼光,世俗间尽多势力小人!”
郑萧萧道:“师父,徒儿谨记教诲。”师徒回到光明观。
牢房中赵相承不喜不悲,不嗔不怒,仿佛嗒然若丧。牢门一开,白莲花将一碗白米饭和青菜豆腐放下,说道:“赵大哥,你莫生我的气。现下肚子定饿得紧吧?快吃吧,否则凉了可就不好吃了。”赵相承收回心神,看着白莲花,心事难平,过往之事怎么也忘不了。白莲花看着赵相承的俊逸的脸,仿佛又回到过去。——这赵相承江湖人称“不老仙”,非是浪得虚名。他年轻时在同辈中出类拔萃,是个俊逸之才;而今廿年已过,仍是风彩如昔,不见苍老。白莲花偎依在赵相承的肩臂,看着他的脸,轻声道:“赵大哥,我们还可不可以回到从前,你我饮马江湖,快意恩仇,一起纵横天涯?”赵相承面色肃然道:“不可以,莲花那是以往旧事,再也休提。失去的东西再也寻不回,你不要执迷不悟好不好?”白莲花见他忤逆自己的好意,脸上变色,心中不快,冷笑道:“赵大哥,你放不下心中的名缰利锁,放不下昆仑派掌门一职吧?”
赵相承被她一顿抢白,脸上阵红阵白,说不出的窘态。好一会儿,白莲花又柔声道:“赵大哥,你恼我是不是?我给你赔理道歉成不成?”赵相承见她一番真诚,心中不快也就释然了。白莲花偎依肩臂好想这样永久下去,一辈子不分离!好想这样永不分离!可是好梦总容易醒,留不住的人,握不住的沙。外面传来更夫的声音:“午夜三更,早早安歇。天干物燥,小心火烛!”赵相承道:“莲花,天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白莲花虽依依不舍,却也不能再留下来了。
白莲花回到自己的别院,只见院中站了不少侍卫,心中奇怪深夜难道有人造访。她回到花厅,只见多铎亲王正在来回走动,似乎有些焦急。白莲花问道:“王爷,有什么紧要之事么?”多铎亲王道:“也没有什么紧要的事,本王只想见一见你。”白莲花听他说的不是味,心中便是不快。多铎在桌边大喇喇地坐下,睥睨看了一眼下人,分咐下面人等备酒菜。因为他是王爷下人谁也不敢违命。酒菜上来,多铎看着白莲花道:“你还不坐下来,陪本王饮一杯?”白莲花欲待推辞,却又不能,人在屋檐下,怎敢不低头。此次请她坐镇大光明观,看押赵相承的便是多铎亲邀。本来白莲花不欲与官府多所交际,可是当她听说是看押赵相承便应承下来,因为她这些年忙于帮中事务,少有走动,更别提去昆仑派一见赵相承,那更是可望不可及的事,而今有这机会她自然不会放弃。
酒过三巡,多铎借着酒意道:“你们莲花宗一向自喻冰洁玉洁,殊非凡尘俗物,本王见你如花开放,容华绝代,不由心向往之,想一亲芳泽。”白莲花闻言脸显愠色,一闪而没,心恼这多铎亲王多言无状,行为不端。多铎见她低头不语,以为白莲花意允,不由伸手握住白莲花的玉手,温言道:“本王对你一见倾心,莲花……”白莲花忍无可忍,如果换作别人她早一剑杀之,只是眼前之人却是不能。她甩脱多铎掌握,说道:“王爷自重。小女子虽为江湖门派,却也不是随便之人。”她言下之意,自己殊非烟花女子可比。多铎听了很不受用,欲怒又不能,欲罢又不行,左右为难,颇为尴尬。过了好一会,他自嘲道:“今日,本王不胜酒力,有些醉了,言语不周。”白莲花更不言语,起身而去。
多铎见佳人已去,也觉多留无益。有侍卫来搀扶于他。多铎正心中有火,一把推开侍卫,怒道:“你以为本王老了,本王还年轻着呢!还有自持能力,走开,要你个奴才多事!”那侍卫心中恼恨,嘴上却唯唯喏喏,拱身在侧,心想:人家不理会你,却拿我们下人出气,也是无能。多铎一向倨傲为人,对下人从不怜惜,王府中便有福晋,二个侧福晋,还有八个侍妾,个个貌美如花,可是不知为何在这位多铎王爷眼中都庸脂俗粉,不堪与言。她们和这白莲宗主白莲花一比那简直一在天上,一在地下,不可同语。这白莲花清秀脱俗,殊非尘世中人,仿佛是神仙中人。虽届中年,可是那气质幽兰,仿佛深谷幽兰可赏不可亵玩,所以更加让人心向往之。他郁闷回到王府,怎么也不明白以自己堂堂王爷身份竟得不到佳人垂顾?世间的女子不都是贪慕权贵,又有几人视富贵如粪土呢?
客桟中袁承天写一幅药方,让店伙计帮忙去城中药铺照方拿药。店伙计接过药方,只见上面写道:野三七一两,明矾一两,麝香三分,白芷五钱,五灵脂五钱,雄黄五钱,雄鼠便三钱,千金霜二钱,小茴香一钱,白枯矾二钱,川贝母一两,外加重楼和天南星与白花蛇舌草各四钱。这些中药一起熬制,饮下立见奇效。这是袁承天在师父所藏的一本古代医书中所见到的方子,现下情形只有交给店伙计去抓药,自己实在不方便,只怕一出头便会被多隆阿将军派出的刺探为难。因为以多隆阿将军是个有仇必报的主儿,他又岂能又受这气,想到都是姓袁的小子强出头,将将军府搅了个天翻地覆,就让他这样大摇大摆走出将军府,想想都怒火中烧,尤其是清心格格当众救下袁承天,更是让自己和儿子海查布颜面尽失,如果不是皇上有意阻拦,他非杀了姓袁的小子。他自然不会就此干休,定会派出府中侍卫刺探消息,一有消息便布下天罗地网将其格杀,一雪前耻,否则何以为人?
袁承天将店伙计拿回的药熬制饮下,又关上门,盘膝打坐,运用玄门内功将体内余毒逼至小手指上少冲、少泽穴滴出。不知为何清心格格的容颜总是无法从他脑海中排出,也许想念一个人不可得是种痛苦。为何人世间偏偏生离死别,贪、嗔、痴、念、恨让人无法摆脱?窗外明月寂寂,千家万户都入睡了,只有自己孤独一人身处京都,想想师父还在大光明观中的牢中,自己却一无所能,不觉悲从中来,难已自己,泪水不知何时流了下来。想起自己从前的事情,唏嘘不己,人间多愁苦,别离亦伤心。从来身世悲苦,乞讨人间那些年受尽人世间冷暖的嘲笑,竟没有一个人可怜他。他仿佛是一颗无关重要,不起眼的小草,谁都可以践踏,谁都可以伤害他,谁都可以侮辱他;只因为他一无所有,世上不会有人关心他。可是他却倔强不屈伏,永不向不公的命运屈伏。在别人鄙视中过活的滋味没有体验过的人永运不会感受到那种比死还难受的滋味!世上他没有亲人,在一年又一年孤寂的长夜只有一个人在阴暗的角落饮泣,没有人与他分担困难,因为在这世上任谁也看不起他——只因为他是个无依无靠可怜的小乞儿。难道命运注定他一生悲惨,上天为何会要这样苦苦折磨于他,让他一生不得心颜,一生困厄不得志?难道要他一生悲苦过活?
他正百无聊赖,刚欲入睡,忽然门响,有人急促敲门。袁承天心下奇怪,便拉开屋门。不看则已,一看更是惊人。屋外不是旁,却便正是分别不久的清心格格——她不在王府,却找来客栈,这行为实在匪夷所思,不可理解,因为新婚之夜新娘却私奔出府,这样的事情天下少有。只见格格眼眸含悲,戚戚然看着袁承天袁大哥,一下扑到他肩臂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放声悲哭,像个受了极大委屈的孩子。
袁承天手足无措,好一会儿才定下心神,安慰她道:“格格莫哭了,你哭的我也伤心起来,索性咱们一起哭罢。”清心格格闻言身子抖,这才止住悲声,仰头看袁承天,哽咽道:“袁大哥我今夜是不回将军府了。”袁承天道:“难不成海查布打你啦?”清心格格冷笑道:“他有那胆子?”袁承天道:“他没打你,你为什么要私自出将军府,今日可是你鸿鸾天喜之时,你怎么可以任性而为之,这样你岂但害了你自己,你将你阿玛和皇帝哥哥置于何地?”清心格格收住泪水,才觉得自己一时任性,没想那么多,便性子出了将军府,全然不顾及后果,想想自己这样做确实不对,可是和一个不喜欢的人在一起又是她所不能接受的,一时心中波涛翻滚,五味杂陈,只觉来日大难,去日茫茫,不知所归?好久好久,她哭得累了,便负在他的肩臂沉沉入睡。袁承天看着清心格格柔美的模样,只想低头亲一下她。可是想到她是新嫁娘——海查布是她的额驸,自己怎么轻薄于她,那样又岂是名门正派弟子所能做的事?
天近五更,东方鱼肚白,黎明在眼前。袁承天觉得好累,见清心格格睫毛上满是泪水,想来昨晚一定又做了个恶梦,一定是和他生离死别,真情流露,梦中不由自主哭了起来。只是袁承天也自浑浑沉沉,也自睡过去,竟没察觉到格格一至伤心如此?人世间的离别终究还是发生,谁也挽留不了!便如人之生老病死,皆是定数,谁人可以改变?
格格也自醒来,心中一惊,还以为在将军府,待看清眼前之人是袁大哥,才放下卜卜跳动的心。袁承天道:“格格,天快明了,街上人少,我送你回将府。”清心格格心想袁大哥说的是,所以只有点头答应。
黎明前京都的长街上,袁承天背负清心格格一路前行。只见人家大屋急速向后退去,屋前屋后的花木正盛开着花朵。清晨的露水打湿袁承天的鬓发,他一路前行,觉得这是人生最快乐的时候,和心仪的人一路前行,纵使满目荆蒺,满目风霜,又何所畏惧?清心格格但见袁大哥一路风霜,负重前行。这时两颗心的相互碰撞是否可以化解昔时今日的烦恼,可是不如意的事总是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忽然清心格格说道:“承天哥哥,有一日我如果死了,你还会想起那个与你在冰雪扑天盖地伊犁城外共赴生死的我么?”袁承天心中一震,步子便缓了缓,回首愕然看着清心格格,沉声道:“格格千万不可以做傻事。你忘了我不好么?权当咱们今生今世从来不曾相识不好么?你且做你的格格,也许海查布是真心喜欢你,我也许不值得你留恋。我出身寒微,一直颠沛流离,被人家看不起。我从来都是这样,永远不会出人头地,只有一生受苦,你何苦与我受罪?你还是做你的金枝的格格吧!有人爱护,有人怜惜,不强似于我受苦受难?”清心格格听了痛彻心肺,一时不能自己,好一会她才回过神来,不无幽怨道:“袁大哥,在你眼中我也是个市俗的人,贪慕人家的权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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