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中落入大海的龙骁，生死未卜……
辜仲元没有再去多看一眼，很快也消失在了夜空之下。
待到闻得打斗声的秋销司人马赶来时，海岸边只有一堆破碎的礁石，而龙骁，却已经无影无踪……
“发生甚么事了？”一个年轻的皂卫问道。
“这里有人打过架，肯定是跟龙司正打的！”一个老一点的皂卫答道。
“龙司正人呢？”另一个问道。
“找！”
“是！”
皂卫们分散开来，打着火把仔细搜索着这岛上的每一寸海岸，每一块礁石，可是一直寻到天明，也未发现龙骁的踪迹。
龙骁，第一次跟随朝廷办差，旋即失踪了。
纷乱已起，龙骁的失踪，仅仅只是个开始……
正月初九，也是沈青离开闲园的时候。
沈青还是穿着一身青衣，不过衣服上绣的是秋雁，不是春燕。她一身利落，英姿飒爽，带着董昭送的湛明剑，矫健的跨上了马。
“青姐，保重啊！”董昭朝骑在马上沈青说道。
“好，弟弟，你也要保重，别再受伤了！”沈青关切道。
董昭点头，身边的小兰挺着肚子，也说了一句：“青姐，保重，上了战场，要保护好自己！”
“好！蕙兰，我还要等着回来看外甥的，你放心吧。”沈青难得朝小兰笑了笑。
“青娘，保重！一定要平安回来啊！”徐治老眼朦胧。
“嗯，我一定会回来的，徐叔。”沈青也红了眼眶。
“青姐，一路顺风！”
“一路顺风！”
江月溪跟叶眠棉也上前告别，沈青点了点头，看着注视着她的众人，不由抹了一把泪。她转头，一夹马腹，马儿嘶鸣一声，载着她直奔远处的街道而去！
告别了沈青，闲园的人一个个神色凝重了下来。这一次，上面可没有苏伯伯那样的人护着了，而取而代之的是许右卿，这许右卿会不会使坏呢？
谁也不知道……
同样是正月初九，回部使团也已过涿州，他们的路线跟顾章和的行军路线几乎一模一样。当夜，回部使团驻扎在涿州之外的北拒马河边，石亭镇附近歇息。
在大帐之中，阿里王子跟雅沙说起了话来。
“国师，伤好些了吗？”
雅沙点了点头：“谢天并未下死手，我伤的不重。”
阿里捏拳：“这帮狗日的，欺人太甚！待我们回去之后，立刻起兵，先破甘州，再破兰州，然后将湟州围困，让他们付出血的代价！”
雅沙还是点了点头：“正该如此！这汉人朝廷虽然态度强硬，可是军力虚浮于表。只要莫古人牵制住北面的王烈，在西边，咱们可长驱直入，直捣西安府！”
“好！我相信父汗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我们可足足有十万铁骑，破他关西防线绰绰有余！”阿里信心满满道。
“王子殿下，既然如此，咱们今夜暂且歇息，从明日起，可就要急行军了！得早点赶回去，不能在这汉人的地盘待太久了。”雅沙谨慎说道。
阿里点头，雅沙说的不无道理，这毕竟是别人的地盘。
既然今夜要好好歇息，明日要急行军，那么今夜岂能不做点乐子呢？
雅沙走后，阿里直接唤来了铎达，铎达用一块白色布巾包住了头，裹了也不知道几层。反正现在看起来，就是一个大蒜头一样。
“殿下……”铎达似乎伤还没好，一开口就显得中气不足。
“把咱们的歌姬叫来，今夜本殿下要观看歌舞。”
“是。”
大蒜头铎达很快就下去喊人了。
很快，阿里帐中，那十六个歌姬穿着暴露的衣裳，踩着碎步走了进来。阿里看见这些身材动人的歌姬，顿时心花怒放，他大饮了一口美酒之后，侧躺在卧榻上，笑眯眯又色眯眯的看着她们，而后挥了挥手。
“给我跳起来。”
歌姬们很快就舞动了起来，但一个个脸上却笑意不多，很多歌姬都是冷着个脸跳舞的……
“她们怎么不笑呢？铎达？”阿里疑惑问了一句站在他旁边的铎达。
铎达抹了一把嘴角溢出的口水，摇了摇头，他一个头比阿里两个头都大，怎么知道这种事。
这时，雅沙闻声进来，他一眼便看见在这帐中欣赏歌姬跳舞的阿里，顿时脸色一板：“王子殿下，今夜何故还要看舞女？”
“国师，放松一下吗，好不容易从那京城出来，我都闷坏了。”阿里丝毫不在意道。
“王子殿下，这是最后一次了！从明日起，请不要这般放纵，毕竟这里还是汉人的地盘！”雅沙郑重道。
“知道了，国师，这是最后一次了。”阿里仍是笑笑，一点都不在意。
雅沙重重呼了一口热气，仍然盯着阿里，阿里却问道：“国师，她们怎么跳舞都不笑了呢？”
雅沙轻轻摇头：“殿下，你要不要看看这是什么天？这是冬天！她们一个个露胳膊露腰腿的，在这山脚下营帐里，冷的都发抖，谁笑得出来？”
“呃……”阿里愣住了，看看自己一身华丽的皮裘，榻前的暖炉，这才明白……
“哼……”雅沙轻哼了一声，拂袖走出了营帐。
舞女们跳动着，随着出汗，身体也暖和了一些，渐渐的，她们脸上也有了笑容。看见她们笑，阿里咧开了嘴，差点跟铎达一样流下口水来……
这些个歌姬，可真是水灵啊……，那胳膊，那腿，那腰肢……看着看着，想着想着，阿里小腹内不由一股邪火冒起，双眼冒光。
“铎达，你去帐外守着！”阿里朝站在旁边流口水的铎达说道。
“哦。”铎达擦了一把口水，顶着个大蒜头就去了帐外。
帐内，很快只剩阿里跟十六个歌姬了。
“来，你们两个过来。”阿里色眯眯的朝站在最前边那两个笑的最灿烂的歌姬招了招手。
两个歌姬听话的走到了他那软榻之前，阿里用手拍了拍软榻：“坐这里。”
两个歌姬坐了下来，身上的香汗味冲入阿里的鼻孔内，让他更是飘飘然。忽然，他从半躺的姿势一扑而起，双手一搂，一下就将两个歌姬给搂住了。
“今晚，你们两个陪本殿下，如何？”阿里呼吸急促，色眼迷离的说道。
“嗯，我们本就是殿下的人……”
“殿下，请随意。”
两个歌姬露出动人笑容，说着动听的话，这让阿里更加顶不住了！
“嗯嘛！”阿里直接朝一个歌姬脸上亲了一口，然后双手就开始乱来……
正当他起劲的时候，忽然，两个歌姬脸色一变，一个扼住了他的手腕，狠狠的掐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发不出声！而另一个，扼住他另一只手腕的同时，拔下头顶的一根金钗，狠狠的扎进了他的心窝！
“唔……”
阿里双眼一瞪，发出了轻微的呻吟，双手奋力的挣扎着，可心口的剧痛不断传来，他不断脱力……
阿里做梦都没想到，他会死在女人手里……他的远大宏图，志向抱负，在两个歌姬的手中，化为了淡淡泡影……
两个歌姬是趴在他身上的，其他跳舞的歌姬根本就看不见他的面孔，唯有看见一双露出榻上的腿，在疯狂的颤抖……而后，殷红的鲜血，从榻上，流了下来……
一阵折腾之后，两个歌姬用榻上的毛毯将阿里的尸体一盖，居然从容的从榻上走下来，随后对其他歌姬说道：“王子殿下累的睡着了，姐妹们，散了吧。”
可是一个眼尖的歌姬指着那塌下，大喊：“血！血！有血！”
帐外的铎达闻声，立马就冲了进来，两个歌姬见状不妙，立马往大帐的一侧一撞，一下撞开了两个洞，逃窜了出去！
“是刺客！追！”铎达大喊了起来，而后追了上去！
随后，雅沙也来了，看见光着上半身，死在榻上的阿里，雅沙满面惊恐，只见他双手握拳，浑身气势不断上涨，用最冷的话说道：“谁干的？”
“两个歌姬……”
“抓住她们，然后给我审！”雅沙怒吼了起来。
谁也没想到，刚出京不久，阿里就被刺身亡……
而那两个歌姬，一路逃出营帐，跑在结冰的北拒马河上，跑到最中间时，忽然冰层一塌！两个衣着暴露的女人瞬间掉入冰冷的水中。等到阿里手下的高手追来时，这两个歌姬已经冻死在了冰冷的河水里……
两个刺客死了，除了两张冰冷的人皮面具，没有留下其他关于她们身份的线索。而人皮面具下的两张脸，竟然是汉人女子的脸……
看着那两具冰冷的尸体，雅沙怒不可遏，思来想去，他也想不出到底是谁干的……
谁干的？当然是昝敏这个狗头军师干的了！
这两个女人，正是莫古人首领默查培养的女杀手。可是雅沙如何能知道？在他看来，那帮只知道南下打草谷，有肌肉块头，没头脑计谋的莫古人，怎么可能想出这种办法呢？
所以，他只能想到汉人！想到汉人那个虚伪的皇帝，阴险的谢天！
“速速用信鸽传信给大汗，告知王子的死讯！”雅沙寒着脸下达了第一道令。
“是！”铎达一脸泪水答道。
“将这两具刺客的尸体送给汉人皇帝！这个仇，我们要算在他们头上！”雅沙咬牙下了第二道令。
“是！”
“除了信使之外，其余所有人，轻装简行，速速回西域去！”雅沙抹泪下了第三道令。
“是！”
“那十四个歌姬怎么办？国师？”铎达问道。
“杀！全部杀了，将尸体扔进河里，她们生是殿下的人，殿下没了，她们也该随殿下而去！”雅沙睁着通红的眼睛，下了第四道令。
“是！”
一场刺杀，弄出了三条人命，随后又赔上了十四条无辜的人命……
北拒马河边，很快陈尸十余具，血水流入冰面，冰面为之泛赤……
皇帝得知阿里身死的消息，已经是正月初十了。而此刻的他，也刚下令处决了一批人！夕瑶宫的所有宫女侍卫，都被他一夜之间，全部换成了新的！至于旧的，他一个都不放心，就跟雅沙不放心那些歌姬一样，全部杀了……
在这个春天里，人命，似乎一点都不值钱……
雅沙派人送来了两个刺客的尸体，然后留下了一句话：“陛下，战场上见！”
得知消息的皇帝连忙连夜召集大臣商议，甚至连谢天都上殿了！
谁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阿里居然死在了涿州一带……不管是谁动的手，但死在了他们的地盘上，那乌托汗无论如何都不会罢休！
战争，恐怕要推前了！
可是关西军如今依然糜烂，顾章和的兵马只有万余，且现在还在路上，还没抵达湟州。许右卿跟沈青则刚开拔出京，甚至都未必追得上回部使团……
谁都明白，阿里遇刺身死，意味着什么……
“朕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诸位爱卿，接下来该如何应对？”皇帝脸色凝重的问了出来。
群臣闻言，一个个低头蹙眉不已，这事情来的太突然了，谁知道怎么应对啊？
“圣上，微臣有话要说！”谢天率先开了口。
“说！”
“圣上，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微臣率枢机院高手，连夜追上那回部使团，将其杀光！”谢天眼中冒出杀机来。
皇帝闻言心头一震，如此一来的话，岂不是坐实了杀害阿里这桩事？
皇帝看着谢天，眼神里带着怀疑之色：“莫非是你干的？”
谢天慌忙跪下：“圣上，微臣如何能干这等蠢事？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微臣是断断不会对那阿里下手的！”
“那是谁干的？朝廷里没有谁会这么蠢，难道是江湖上的人干的？”皇帝发出疑问来。
“有可能……”谢天回了一句。
“啪！”皇帝一巴掌拍在了龙案之上：“给朕查！查个水落石出！”
皇帝怒火腾腾，这过完年就没一件顺心的事，糟心的事倒是一件接着一件赶着来，连气都不带喘的……这让他如何不怒。
周苗此时开了口：“圣上，就两具冰冷的尸体，毫无线索，如何去查？只怕还未查明，战端已经开启了！那雅沙，送来尸体后，据说已经带着回部使团，轻装简行回西域了！”
“那你们说，怎么办？”皇帝怒吼了起来。
谁知道怎么办呢？
谢天道：“圣上，微臣还是那句话，回部使团若是回去了，战端便会立刻开启，不如立马派人追杀！只要将那些回部人斩尽杀绝，让他们回不了西域，便可为湟州前线争取到备战的时间……”
“杀使团？谢天，这么下作的事如何能做？朕要是这么做了，以后周边的邻邦谁还敢派使团来？朕会被史官写上谋杀外使四个字，遗臭万年！”皇帝当然不答应了。
“是……”谢天声音低了下来。
皇帝看着群臣，最后目光落在了高询身上：“高爱卿，你有没有好的法子？”
高询皱眉道：“圣上，回部使团无论是回西域还是不回西域，战事都会开启。所以我们当务之急，是调动兵马支援湟州！”
皇帝闻言点了点头，高询继续道：“请圣上调京畿禁军去！”
“禁军？”皇帝迟疑了下来，禁军可不能说动就动啊，京城最近这么乱，怎么能调走禁军呢？
“高爱卿，禁军不能轻动，除了禁军，还有没有能调动的兵马？”皇帝接着问道。
“有，但是……”高询有些犹豫。
“只管说来！”皇帝急不可耐道。
“褚英麾下尚有天雄军，约九千余人，这是目前朝廷除了禁军外，唯一能够调动的，而且相对精锐的兵马了。”高询无奈道。
“九千？”
“回圣上，如今方开春，钱粮吃紧，户部仅存的钱粮只够调动九千人马……甚至，许多衙门都欠奉好几个月了。”高询为难道。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朝廷困苦，调兵需要消耗大量的钱粮，尤其是粮食，如今粮食远远不够。
禁军的待遇是比边军稍微好些的，所以高询一开始就是想调禁军，但皇帝没答应，所以只能调边军了。
皇帝早就知道朝廷已经捉襟见肘了，可是没想到，居然困难到了这个地步……想当初，太宗皇帝东征西讨，精锐大军一出，少则十万，多则二三十万，最多时兵员达到了五十万，运粮的后勤兵，民夫更是多达一百五十万之众！
当年，太宗皇帝那时候是何等的强盛？
可如今呢？泱泱大国，能调动的兵马居然不过万……朝廷江河日下，没想到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
“王烈那里呢？”皇帝问起了王烈的事，王烈可是有十余万边军的。
“圣上，王烈要打仗啊！只要冬衣一到，王烈就会对莫古人发动进攻，他那里的兵马动不得啊！”高询无奈道。
皇帝沉默了，这该如何是好？
群臣眉头紧锁，谁也想不出法子，关西军那五万人，能顶得住回部人的精锐铁骑吗？连日月山这种要地都能弃守，湟州恐怕一战之下，就没了……
关键时刻，皇帝忽然想起了一个人来。
高舒平！
当初东华会做乱时，是他这个年轻人，站在朝堂之上，舌战群臣！
“我们只有取得百姓的支持，取得天下黎民的支持，让江湖义士们追随，才能扑灭这场灾祸！”高舒平当日那句掷地有声的话浮现在皇帝的脑海里。
想到此处，皇帝缓缓开了口：“当初苏博平叛之时，朝廷一样穷困，可是苏博所到之处，江湖人士景从，地方豪杰举家相助！苏博靠着他们的支持，打赢了那场战争！”
高询闻言猛然抬头，却发现皇帝正微笑着看着自己。
“高爱卿，你说，如今，在这江湖上，谁还能有那种号召力呢？能助朕击破外敌呢？”
高询额头上布满了皱纹，皇帝什么意思？现在又想到要江湖人士出力了吗？可是朝中再也没有第二个苏博了啊！
“圣上，可让苏侯爷的公子苏骅，号召天下江湖义士，前往湟州迎敌！”立于高询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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