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江奔流向东,激起浪花无数,自古顺江而下易,而逆流往上则难。
可是今年这五月间,逆流而上的船越来越多。五月初七,江城江面上一度船满为患,而到五月初九时分,荆江江面上仍然可见百舸争流,浩然无比。
一艘不大不小的乌篷船上,两个俏丽的人影自船舱里探出头来,那脸被灼热的太阳光一照,立马吓得缩了回去,随即船舱内响起了两个银铃般的声音。
“这什么天啊,怎么这么热啊?”叶眠棉不满的叫唤了出来。
“哎呀,你就忍耐一下吗,眠棉。”江月溪好心柔声劝道。
“我真是……今年走江湖怎么就一点都不顺呢?你说咱们从浔阳江那段上船,沿着大江都走了多久了?怎么现在还没到西川啊?”叶眠棉直接吐起了苦水来。
江月溪苦笑了一下,两人自董昭家出门,至今已有八九日了,如今才到荆江江面。
“谁知道江城那么宽的江面还堵船的?我们这小船得让顺流而下的先过,而后又得让那些大船先上,合着我们还不如下水直接游呗?”叶眠棉肆意说着,大为不满。
这艘乌篷船的船家赔笑道:“这位女侠,我们也没料到今年大江上有这么多船啊……要不我少算你点船钱吧?”
看着这面容黝黑,又一脸苦涩的船夫,叶眠棉插起腰:“少算船钱?你看不起谁呢?本女侠说给你二十两就二十两,难道本女侠还差了那点钱?想讲价,门都没有!”
船夫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船家大哥,有没有码头可以靠岸休息一下啊?天太热了,这船板都热的发烫啊。”江月溪问道。
“嗯……”船夫托着下巴思忖,“有,前边十余里外靠北,有个地方叫七星镇,那儿有个泊船的码头,那儿地方不大,船也少,那处湾头清净,镇上还有酒楼呢。”
“还有酒楼?快快快,快去开船,本女侠要去好好吃一顿,带你们一起去!”叶眠棉闻言双眼冒光。
“好嘞,起船!”船夫拉起号子,顶着烈日,撑起小帆,而另一个年轻一点的船夫则荡起双桨来!
可是到了那七星镇外的港湾处,叶眠棉站在船头一看,霎时间双目睁大,开口就说道:“船家大哥,你解释解释,什么叫船少清净?”
船夫一抬头,看着远处那港湾,霎时间也愣住了。只见那小小的港湾里头,密密麻麻全是船,足足上百艘,船上号旗林立,为首一艘船上,挂着一面大旗,旗上写着两个大字:龙门。
“龙门帮的船?龙门帮不是在洛阳的吗?怎么会有如此多的船在这里?”江月溪也是疑惑不解。
“上去看看就知道了,龙骁在我家住过,还没给钱呢,龙门帮我们不用怕!”叶大小姐豪气干云的说道。
船夫惊呆了:“那可是龙帮主啊?虚境高手啊,女侠,你可不要讲大话啊!”
“什么大话,你知道本女侠是谁吗?”叶眠棉不满的瞅了船夫一眼。
“呃……在下不知……”船夫低头,他只是个小人物。
“本女侠乃中州叶眠棉!”
“呃……”船夫努力想着,可还是不知道这位叶眠棉女侠是谁,只能弱弱道:“没听说过。”
叶眠棉气的再次叉腰:“我爹是中州大侠叶空,这你总知道吧?”
船夫恍然大悟,连连拱手:“原来是叶大小姐当面,失敬失敬。”
叶眠棉立在船头,望着那被船只堵满的港湾,手一指:“船家大哥,给我挤进去,我们去酒楼上吃酒!”
“啊?这可都是龙门帮的船啊?叶女侠,这……”船夫看起来很为难。
“怕什么,出了事有我呢!”叶眠棉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龙门帮,她可不怕呢。
船夫硬着头皮将船朝七星镇那港湾开了进去,一路划着,将龙门帮的小船撞开,冲开水路,很快引得还在岸上的龙门帮帮众不满了!
“那边的是什么人?居然敢肆无忌惮冲我们的船?不知道我们是龙门帮的人吗?”岸上很快有人指着这边喊道。
“叫龙骁出来,他凭什么挡我的船,这湾口又不是你们龙门帮的!”叶眠棉也毫不客气的指着那岸上的龙门帮帮众喊道。
“哎哟,你个小妮子,反了你了,还敢让我们帮主出来,你谁啊你?你以为你穿身青衣就是天山玄女不成?”岸上那个龙门帮的头头厉声喝道。
叶眠棉直接拔出惊风刀,转的跟风车一样:“来啊,来跟本女侠过两招啊?”
“我恁娘的……”那个龙门帮的头头冒起火来了,小妮子居然敢挑衅我?他捋起袖子抓起刀,就想冲上去跟那个小丫头过招!
这时,一个眼尖的人朝那个头头喊道:“住手!”
“啊?朱舵主怎么了?”喝止他的正是龙骁手下的朱奎。
“惊风刀?原来是叶大小姐,好了,你们不用管了,叶大小姐由我来招待就好了。”朱奎一挥手,让几个帮众离开了。
叶眠棉看到来了个高个头的人,几句话就把那些个帮众打发了,一时疑惑不已,难道她被认出来了?
朱奎面带笑意,居然一拱手:“来者可是中州颍县的叶大小姐?”
叶眠棉一震,原来真被认出来了,于是一脸豪气道:“正是!”
“我家帮主正在酒楼上,叶大小姐不妨请上酒楼,一应开销,我们龙门帮包了。”朱奎居然摆出了主人翁的模样来。
“嗯,算你懂事!三姐,我们走!”
叶眠棉跟江月溪上了码头后,抬起手遮了下日头,忽然看见两个船夫居然躲回了船上乌篷子里,叶眠棉再次叉腰:“船夫大哥,你怎么不上来啊?”
船夫一脸惊恐:“叶女侠,小的在此等候你二位就好了,就不上去了。”
叶眠棉闻言,柳眉一竖:“你不给本女侠面子是不是?赶紧上来,别逼我动刀请你!”
江月溪已经见怪不怪了,叶眠棉一向都是刁蛮任性的形象,可她骨子里却是善良的紧的好姑娘。
船夫怕了,急忙带着另一个摇桨的哥儿上岸来,栓好船后,却仍然含胸驼背的看着叶眠棉,手不知所措的搓动了起来。
“本女侠又不会亏待你,你的船钱少不了你一个子的,走,跟本女侠上楼吃大餐去!”叶眠棉一摇马尾,昂首挺胸的擦过朱奎的肩膀,直上江边高岸上的七星镇里而去。
江月溪见船夫仍然惴惴不安,于是宽慰道:“两位大哥放心好了,我家妹妹心地善良着呢,她就这刁蛮脾气,你们莫要见怪。”
船夫点点头,心安定了下来。
在朱奎的引领之下,叶眠棉江月溪带着两个船夫很快就上了酒楼,也很快就见到了龙骁。
“龙骁,原来你居然在这里?”叶眠棉直呼出了龙骁的名字来。
此刻的龙骁正跟程欢坐在一起喝着酒谈着事呢,而恰好旁边还坐了朱枫,小兰。
龙骁闻声转头,看见了叶眠棉二人,当即眉头一皱,他当然是认识这两个姑娘的,可疑惑的是,这两个姑娘家跑来干嘛呢?
“叶大小姐,江姑娘,你们为何在此?”龙骁并不介意叶眠棉这么直呼他。
“我们无聊,本来去了董昭家里,可白梨说董昭去西川了,我们就也准备去西川闯荡一番!”
“什么?董昭也去了西川?”一个姿颜雄伟,身材伟岸的中年男人将手中酒杯往桌上一砸,直接问了出来。
叶眠棉被吓得一跳,而江月溪也是一惊,这个男人比龙骁还英俊,充满着男人味,中年魅力十足,是谁啊?
“你大呼小叫干什么?你谁啊?”叶眠棉指着那个中年人,一脸不满。
“程欢!”
叶眠棉没反应过来:“程欢是谁啊?本女侠又不认识,吓唬谁呢!”
她没反应过来,可江月溪反应过来了,连忙一拉她的袖子,在她耳边解释起来,等江月溪解释完之后,叶眠棉大眼睛一瞪,愣住了……
“啊……哈哈……原来是程……程大叔啊……”叶眠棉尴尬的干笑了起来。
程欢毫不介意,反而打量了几人一眼:“吃饭没?”
“没呢……”
“坐下来一起吃吧。”龙骁打了个圆场。
“那两位船夫大哥……”叶眠棉还想着履行她对两个船夫的承诺。
“小二,给这两位到那边开一桌,上好酒好菜,记我账上!”龙骁豪爽的开了口,江月溪跟叶眠棉这才坐了过来,不过却没坐龙骁跟程欢身边,反而走到了小兰身边。
“你给我起开!”叶眠棉一把拽着朱枫的领子就要把他丢开,朱枫愣了一下,还是乖乖挪开了屁股,让起了座位来。
程欢没忍住笑了一下,好久没见到过这种类型的姑娘了。
“你是小兰姐?”
“月溪?”
小兰跟江月溪互相认了出来,两人一脸笑意坐在了一起,寒暄了起来。
三个女人一上桌,龙骁跟程欢不由沉默了下来,这场面怎么说呢……既不是朋友,又不是亲戚,更不是同辈,怪尴尬的。
“你是叶空的女儿?”程欢喝下一杯酒后还是开了口。
“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会不知道呢?你不好好在家待着,没事去西川干什么?”
“找董昭玩啊!”
“玩?”程欢转过脸来,“你知道西川是什么地方吗?”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去过!”叶眠棉根本不知道如今那边是什么情况。
“西川,如今已经是个魔窟了,东华会盘踞在那边,跟伊宁都打起来了!”程欢沉声说道。
“魔窟?东华会?”江月溪惊呼出声。
“不错,我们正是要往西川去的,那边太危险,你们两个回家去吧!”程欢毫不客气道。
“那董昭岂不是有危险?”叶眠棉丝毫没抓住程欢话里的重点。
“当然!东华会定然是不会放过他的!”程欢语气更冷了。
小兰道:“去年我跟昭哥在江上,与东华会的左木交过手,昭哥把那左木的脚给扎残了,那个人定然记着昭哥的仇呢。”
“那我更要去了!”
“我也是!”江月溪也坚定道。
“胡闹!”程欢再次一砸酒杯,吹着胡子瞪着眼,看着两个小姑娘。
谁料叶眠棉也一砸酒杯:“就你会砸啊?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们啊?你家那些个皂卫不也是二三流货色吗?本女侠可是一流高手!”
“噗……”正在喝酒喝到一半的龙骁直接一口喷了出来,又正好喷到了程欢胡子上……好厉害的……一流高手。
程欢脸都黑了……见过刁蛮的,哪里见过这般刁蛮的?
一旁的小兰跟朱枫更是惊呆了,这叶大小姐虎里虎气,还真是……可爱!
“西川我去定了,白梨交待我们,不能让董昭在那边沾花惹草,我们得去看着他!是不是,三姐?”
江月溪无奈点头,谁也摸不准叶大小姐的脾性,恐怕也只有董昭治得了她了。
“也好,但愿你这个一流高手能帮上忙……”程欢无奈摇头,再次举起酒杯,这小姑娘,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
这时,朱枫看着两个英姿飒爽,貌美如花的女侠,有些心动,弱弱问了一句:“叶姑娘可曾婚配?”
本来叶眠棉听得程欢的话气焰熄了下来,谁知朱枫这话一出,又让她火苗蹭蹭涨!叶眠棉顿时柳眉倒竖,一转脸朝着朱枫一吼:“无耻登徒子,滚!”
叶眠棉这一吼,吓得个朱枫一个没坐稳,直接跌到了地上去了,江月溪掩嘴轻笑,而程欢更夸张,喝了一半的酒也喷了出来,直接就喷到了龙骁脸上……
这次换龙骁脸黑了……
“朱枫,你就别想了,她们两个啊跟阿萍一样,都是你昭哥的人。”小兰笑着解释道。
朱枫爬起来目瞪口呆,师叔这么厉害的吗?他到底有多少个女人啊?
龙骁擦了擦脸,若无其事道:“好了好了,闲话到此为止,该谈正事了。”
程欢也收起忍笑的脸,正襟危坐道:“谈正事吧。”
龙骁换了一个酒碗,喝下一碗后,清了清嗓子:“依我看,张纶就不要入川了。”
程欢若有所思,低头思忖了起来。
“既然萧无遥说淮阳山有异动,东华会在那处聚集了上万人,不如交给张纶来办,让他联系你们朝廷在江淮一带的人马,盯紧这一拨人。”龙骁说道。
程欢道:“张纶人手虽然不少,但还不够,而淮扬一带实力最强的,就是扬州附近的三万漕军了。”
“那就看你们朝廷怎么调度了。”龙骁偏过头说道。
“我会写信到扬州,让扬州的人交给曹豻,让曹豻整备漕军,以做防范。”
“矮子帮已经通知了钟离观,江淮三帮,叶大侠等江淮一带的武林人士,让他们提防这股敌人。”龙骁将此事讲了出来。
“好……”可程欢仍然蹙眉不展。
龙骁见程欢低头,便说道:“就看你家皇帝怎么做了,说好调三万禁军来江城的,可现在还在山东,朝廷到底怎么回事?”
程欢抬头:“朝廷没有钱粮,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你不懂吗?”
“呵……”龙骁嗤笑一声,“偌大个朝廷居然连三万人的钱粮都供不起,活该被东华会弄得一团乱麻!”
“你……”程欢对龙骁的冷嘲热讽居然无法反驳。
龙骁就是因为看不上朝廷所以才提出让顺江而上的张纶留在江城的。不然一旦入川,后路被淮阳山的东华会的人一掐断,那就进退维谷了。
可他们这些人又必须入川去支援伊宁,无法抽身去调查淮阳山,淮阳山又那么大,岂是那么容易摸清楚东华会在里边的布置的?
可朝廷的力量到底都哪里去了呢?
叶眠棉似乎看出了两人的为难之处,忽然抬头:“这还不简单,不知道东华会的人躲在淮阳山哪里,放火烧山不就好了吗?”
程欢一转头,怒道:“你这个疯丫头,怎么能想出这种馊主意?”
龙骁解释道:“叶大小姐,淮阳山不仅有东华会,山里头还有无数百姓啊,这放火烧山可做不得。”
“那就不用管他了,我们全部主力都去西川,将那个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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