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8月的一天。
山城机场。
左重从dc2型客机舷梯上走下,在巨大的引擎轰鸣声和风声中,他一边捂着头上的礼帽,一边弯腰大声询问前来迎接的古琦。
“老古,伤亡情况统计了没有,有多少弟兄牺牲?”
古琦心生暖意,副局长回来做的第一件事不是追责,而是关心弟兄们的伤亡,感动之余扯着喉咙回道。
“安全屋8人全部牺牲,监视点3人全部牺牲,一共死了11个弟兄。”
“密码本呢?”
“被敌人带走了,不过对方短时间内破译不了电文底档。”
听到副局长提到密码本,古琦将小绫子的事迹、自己的推测,以及事后部署一一说出。
说话间,两人离开了停机坪,来到了一辆轿车上,厚重的保险车门将噪音和风声隔绝在外,车内一下子安静了许多。
左重冲着车外的归有光和邬春阳招招手,示意他们护送慰问团去嘉陵宾馆,然后转头看向古琦,语气缓慢而又坚定的说道。
“抚恤的事情你亲自过问,要一分不少的交给他们的家属,没有子女的,以局里的名义去孤儿院领养几个孤儿改成对方的姓氏,继承香火。
咱们民国人,讲究个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虽然我对此持保留意见,但既然大部分国人刁惯如此,那我们就要为死去的弟兄多想一想。
将来你走上更高的位置,千万不要忘记,你我如今的一切都是靠他们得来的,升官确实是一件好事,前提是伱有一批信得过的人手。”
趁着这个机会,左重给古琦上了一课,话里话外只有一个意思,他赞成对方成为军统的副局长。
古琦目露感激,刚想开口感谢一二,却看见副局长摇摇头,于是果断停止了这个话题,转而说起了调查的最新进展。
“副座,封锁和搜查暂时没有发现,这帮人很专业,没有留下任何可供追查的线索。
一个小时后,第一次碰头会在局里举行,要不您来主持吧,您不在,弟兄们心里没底啊。”
左重再次摇摇头:“我只旁听,具体工作你来负责,福之祸兮所倚,祸之福兮所伏,是危机,也是机会啊,老古,明白吗?”
古琦当然明白,安全屋被袭击,负责反谍的二处难辞其咎,他这个处长是第一责任人。
可同样的,如果能在最短时间内将案子给破了,那坏事就成了好事,他争夺副局长这个位置就更有把握。
汽车飞驰在山城的街道上,很快就回到了罗家湾军统总部,左重立刻前往戴春峰办公室,拜见亲爱的恩师。
师徒二人见面寒暄了两句,接着便聊起了案子,老戴这会心急如焚,生撕了敌人的心都有了。
日元印刷厂事关军统命脉,且宋部长乃至某人都很关注此事,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
前者是军统版日元最大的经销商,后者有些上不得台面的花销也全靠印刷厂支应,不得不急啊。
现在看见自己最得力的学生回来,破案有了希望,忧心忡忡的老戴只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话,军统所有人员,包括他自己在内,任由左重调遣。
第二句话,他已经向某人请示全面封锁山城并得到了应允,但时间只有三天,今天也算在其中。
山城作为国府的临时首┴都,上百万人的吃穿用度都靠外界运输,相关的利益链牵扯到方方面面,能全面封锁三天,已经是某人给军统的最大支持。
左重昂首领命,作为军统情报工作的实际负责人,这个担子他必须挑起来,世上没有只拿好处,不用担责的差事。
从老戴办公室离开后,他找到何逸君跟对方聊了聊,期间归有光和邬春阳也从嘉陵宾馆回来加入了交谈。
聊什么,自然是西北旅途中的见闻,特别是徐大局长的种种“壮举”。
讲实话,这次对方能活着回来,实属祖宗保佑和地下党的气度大。
不过这家伙记吃不记打,刚一下飞机就跑了个没影,也不知去祸害谁家的太太了。
几人正说着,古琦过来通知碰头会即将开始,何逸君自觉离开,她这个秘书只管内勤,案子不需要她参与。
军统会议室。
一处、二处的特务头目们汇聚一堂,小声对案情进行着交流,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倦,香烟一根接着一根。
从昨夜案发开始,他们已经不眠不休工作了好几个小时,而且还要留意敌人的偷袭,纵然是铁打的汉子也顶不住。
“副座到,起立!”
门口的卫兵大喊一声,在场的人纷纷掐灭烟头站直,眼睛紧紧盯着大门的方向,会议室的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死了这么多人,还不知道上峰会如何追究,谁也不想成为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在古琦、邬春阳、宋明浩、归有光和吴景忠的陪同下,左重大步流星走了进来,右手往下虚压了两下,自行来到首座处坐下,目光扫过众人沉声说道。
“把窗户打开,散散烟味,老古,你来主持会议,我听着,记住,你们只有三天时间,三天一到,封锁必须解除。”
几个小特务闻言马上走到窗前,将一排窗户全部拉开,带着热气的风涌入会议室,在嘎吱嘎吱的吊扇下化作股股凉气。
古琦坐在左重的左侧,直接点了二处电讯部门负责人的名字,并问了对方一个专业问题,语气很是焦急。
“你认为敌人多久可以从那些书籍中找出密码本,我要一个准确的时间。”
他没法不急,封锁一解除,再想找到敌人和密码本就难了,他们必须分秒必争。
电讯负责人苦笑,站起来无奈回道:“报告副座,处座,卑职无法确定,有密电底档在,敌人找出密码本是必然的,区别就在于他们的运气如何。
密码本混在众多书籍中,破译需要一本一本的尝试,要是对方运气好,说不定第一本就是密码本,若是运气不好,最后一本才是密码本也有可能。”
左重皱起眉头,这算什么,玄学问题吗。
他们总不能去找帮道士、和尚或者巫师什么的回来跳大神,给敌人下降头吧。
不可控,这在情报工作中是非常危险的信号。
旁边的古琦也面露不虞,敲了敲桌子:“你的意思是,对方可能已经找到了密码本,也可能需要很久?
那我问你做什么,去罗汉寺找个算命的好了,坐下吧,以后回答问题直接些,不要东拉西扯。”
会议室里顿时响起了阵阵轻笑,电讯负责人不敢再说话,缩着脑袋坐回了座位,瞪了瞪旁边看热闹的老弟兄。
这时,邬春阳也向他询问:“密码破译我不太懂,不过我想知道,对方破译密码需要什么工具?”
电讯负责人只好又站了起来,想了想说道:“报告邬处长,不需要专业工具,有纸笔甚至有眼睛就行,随便找个识字的人都能胜任。
因为安全屋使用的密码本为单次加密,这意味着敌人只要将密电底档和那些书籍进行对照,一旦成功译出一段电文,便可确定密码本。
不过,如果偷袭安全屋的真是日本人,按照鬼子报务人员的行事作风,我认为对方应当会使用大量稿纸测试,这的确是一个调查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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