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阳。
远远的,伫立在城头的甘宁望见了正在渐行渐远,乃至于消失在他眼中的凉州贼寇,他的内心没有任何的波动。
时下大雪纷飞,朔风横行,凉州贼寇退兵一事,可以说一句意料之中。
“甘九,着斥候远远吊着,看看凉州贼寇是否是真的离去……记得,派遣几名精细的斥候,四面八方都查探清楚,不要漏了什么地方。”
马腾和韩遂的离去,并不意味着战争的结束,毕竟贼去贼来,都是说不定的事情,是故甘宁怀着一份小心,谨慎的让甘九派遣斥候去查探情况。
“诺。”甘九朗声应了一句,随即他行事匆匆的下了城楼,安排斥候出城侦查凉州贼的情况。
不数日,在查探清楚略阳城的周遭,并无凉州贼寇的半点踪迹,确认凉州贼的的确确是遁走他处后,甘宁心头紧绷的那根弦稍稍松懈了些。
当然,也只是松懈了一点,突进和稳重并存的甘宁,依旧是全身心的投入到守城的事业上,他每日远远的放出斥候,最大距离的去摸清略阳城周遭的情况,避免为人偷偷摸近略阳城,导致猝不及防。
同时关于守城的事宜,甘宁也做了妥善的安排,城头上巡守之人不断,军令森严之下,容不得守城士卒一丝一毫的懈怠,始终给敌人无懈可击的印象。
此外除却守城这第一等的要事,甘宁就是遣使往陇邸而去,和驻守在陇邸的文聘达成通信,互有往来,进行消息和情报上的交流。
当遣往陇邸的使者归来,带给甘宁一桩消息后,甘宁闻之喜不自禁。
“明公到了陈仓!”甘宁向着甘九和甘十三宣言道。
听到‘明公’二字,甘九顿时眸子一亮,他向前一步,欣喜之态发自内心:“明公即是到了陈仓,可是继续西行,来到我们这里。”
甘宁淡然的摇了摇头,他笑道:“大雪封山,朔风凛冽,关陇道虽是稍稍平坦些,在这冬日却也不是容易通行的……明公此次西行巡视,最后一站乃是陈仓,不会往略阳而来。”
甘九闻言眸子里的亮光黯淡了一些,神色有些低垂。
“况且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以明公之重,不适合简装出行,往略阳这处战地而来。”甘宁神色上也挂着些失望,只是不如甘九面上的失望之色浓烈。
“渠帅说的是,这大冷天,躲在屋内却也寒冷,何况是跑到荒野中行路,恐是要冻掉手指和脚指。”甘九收起了失望的神色,他点了点头,应和了甘宁一句。
“不急。”甘宁拍了拍甘九的肩头,他畅快的笑道:“明公早晚发兵凉州,西进至此,到那时,自当又是和明公一会也。”
宽慰了一句失落的甘九后,甘宁感喟了一句:“阿九,自巴郡起,你追随我也有十多年了吧,却是不见你我分离之时,你这般的祈望和我相会……”感喟的话说到最后,甘宁的语气有些酸溜溜的,却是不知是真情,还是故意掺杂而入的。
一段话说完,甘宁打量起了甘九,从少年的时候就追随于他的甘九,经历这么多年,经历这么多的事,身姿渐渐雄伟,也蓄起了胡须,面容端重,确乎已经长成一个丈夫了,虽是谈不上伟丈夫,可也是在伟丈夫的路上行进着。
“渠帅,你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当年你抛弃游侠的身份,跑到蜀郡做官,我不是三番五次去请你和兄弟们厮守相会,一起在巴郡快活吗?”甘九闻言赶紧解释了一句。
“哦,那我且问你,我同明公,哪个在你心中份量重些。”甘宁促狭的问询了一句,旁边的甘十三带着看好戏的目光,面带微笑的盯着甘九的嘴巴,想知道甘九如何应对。
“这……”似乎是碰到一个难题般,甘九不由的摸起了后脑勺,竭尽脑汁的想给出一个两全其美的答案,平素有些机警的甘九脑中灵光一闪,他给出了应对之词。
“渠帅是我甘九的兄长,明公是甘九的君主,一个是义,一个是忠,忠义素来并举,自是不分高下,非是忠能居于义上,义可盖于忠上也。”
“好你个滑不留手的阿九。”甘宁闻言大笑了起来,他更加大力的拍起了甘九的肩膀:“你这是想要忠义双全,确乎有些贪心了些。”
“有兄长这样的渠帅,有明公那般的君主,忠义双全,于我来说,不是轻而易举吗!?”甘九嘿然一笑。
随着甘九这番自信到有些自负的话语出口,甘宁、甘九、甘十三几人不由都仰天大笑了起来,于城头之上,豪爽的笑意,直震的城墙上的积雪摇晃了起来。
关陇道,陇邸。
驻守于此的文聘,望着寨墙上的积雪,他吩咐了一声,让士卒去清理干净,避免积雪压倒寨墙,不然到时候重新修建得花上不少的功夫,能提前清理的隐患早早清理才是得宜。
“明公到了陈仓。”文聘仿佛自顾自的说了一句话,而他这句话却是说给他身后的从弟文三听的。
文三听到这一消息,他先是露出了一个欣喜的面色,片刻后他犹疑了起来:“如今大雪之际,征伐凉州不是当宜的时候,明公到陈仓欲行何事?”
文三开始是怀疑刘璋是想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趁着大雪突袭凉州,但一念到当前的气候和环境,自认为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别无他事,不过巡视而已。”文聘摇了摇头,他解释道:“关中和汉中虽是有子午、褒斜、傥骆三条道路联通,三条路都是险道,不利于来往,唯有陈仓道略显平坦和宽敞。”
在汉中、武都都待了一些时日,加之自投入刘璋帐下,文聘不断研习着关中和蜀地的天文地理,是故他如今对关西的地理是熟稔的紧。
“眼前陇右未下,多少存着一份隐患,若是凉州贼断绝陈仓道,隔绝关中和蜀地的联系,则为害深矣……所以明公亲自巡视陈仓,以防有什么意外。”
“原是如此。”文三点了点头。
……
陈仓官寺中。
刘璋放下手中的军情文书,他的面色轻松快意,虽是他未曾讲出手上这份由甘宁、文聘递来的军情文书内容,但他的面色却是将文书上的内容显露了出来。
军议中郎将法正拱手向刘璋问询道:“明公,可是略阳、陇邸有什么喜事。”法正察言观色,一双眸子在刘璋的脸上打转,自是察觉到了刘璋面色上的欣喜。
“马腾、韩遂顿兵坚城之下,无计可施,加之大雪纷飞,积雪数尺,这般情形下,自是不利于攻伐,因是如故,马腾、韩遂引兵而退了。”刘璋一边将军情文书递给法正,一边大略的讲述了下文书上的内容。
法正接过文书,一览之后,他笑道:“马腾、韩遂虽是因为大雪而退,可前面二贼攻城不克,损失惨重,加之被甘将军夜袭破寨,此去多少是因为心中忧惧,不敢驻足略阳城外矣。”
一旁的陈仓令郑度扬声道了一句:“区区马腾、韩遂,固匹夫尔……略阳重地、陇邸要道,二贼领大军来此,欲夺回二地,却因大雪积地而退,甚是不堪矣。”
作为刘璋麾下从事的郑度,如今被刘璋安排担任了陈仓令一职,以从事的身份,担任一县之令,似乎是有点大材小用,可考虑到如今的陈仓,是作为攻略凉州的前哨战,屯有重兵,广蓄粮草,且陈仓是沟通巴蜀的要地,扼守着陈仓道的一端,可谓是重中之重的重地。
是故,虽然陈仓令为一县之任,但其责任之重,却是比之一郡守也不遑多让,所以对于出任陈仓令一职,郑度是坦然接受,并且多少有些欢喜,得为陈仓令,重任在身也。
“不过马腾、韩遂二贼这一退,倒也算是明智之举,不然有甘兴霸在略阳、文仲业在陇邸,加之大雪纷飞,朔风凛冽,二贼纵使是磨损尽了麾下的精卒,也拿不下略阳和陇邸。”扶风太守吴懿,为马腾和韩遂说了一句好话。
不过很快,吴懿惋惜了一句:“可惜马腾、韩遂二贼不够坚韧,一遇小挫,就引兵而去,全无凉州豪杰的气魄,不然藉着略阳和陇邸,就此耗尽二贼麾下精卒,凉州将易得也。”
法正接着吴懿的话头,他推算道:“马腾、韩遂二贼此去,想必当是会招诱羌胡,待到明岁春暖之时,再举兵东行……而二贼在羌胡中恩惠广布,说不得能招诱到数万的羌胡也说不定,虽说羌胡甲兵不一,军械各异,列阵之时,不成队列,可人一多,也是个不小的麻烦。”
一边缓缓言道,法正的眉头也慢慢的紧锁了起来,对于马腾和韩遂招诱羌胡一事,他深以为忧,毕竟就算是五万头猪放开了杀,也得杀上好几天,而数万的羌胡,当是会对刘璋攻略陇右,造成不小的困扰。
“只是人一多,心就不齐,就拿马腾、韩遂来说,二人不久前还相攻于天水郡,不过是因遇我等,方才苟且合兵一处,二人心中说不定对盟友的防备,比起我等还要防的更严些。”法正哂笑了一声,这声嘲笑向着凉州双杰的马腾和韩遂。
“来年攻略陇右,征讨马腾、韩遂二贼,那时或可用间,破坏彼等的联盟,使二贼生隙,就此攻破马腾和韩遂,一举拿下陇右。”
虽是真正攻略陇右的时间,至少是要等到明年,但作为谋士,自当要窥见先机,且需察觉敌寇的破绽。法正仿若没有被云霞遮掩一样,一眼就看出了马腾和韩遂联盟之间最大的问题——相互猜忌,不够互信。
“法君说的甚是。”扶风太守吴懿点了点头,他应和了一声:“前面马腾为明公表为凉州牧,驱兵攻下了韩遂的老巢金城,而后韩遂招诱羌胡,赖羌胡之势复震,引兵向天水郡,诛杀了马腾的妻小,几无遗类……二贼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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