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意静静读书（二）
雁字回时到春分，日暖读书沁墨香。
舞剑吟诗佳人俏，襄王有梦日月长。
第二年春
……又到踏春季，冰融雪水消，河开两岸绿，鹅儿浮碧水，红掌拨清波。
惠济河边的茶楼子、作坊都尽数撤去了厚厚的挡风帘子，换上了透着气的纱帘……霎时，一个个门头都鲜亮了起来……河边一水的垂柳……都吐絮了，满天的飞絮飘散着——那是春姑娘脱去的冬衣。
……慵懒的猫儿，也被地气暖着此时活泛了起来……在街上打架……不时的发出“喵喵”的声音，好不快活……
奴为出来难……
……教君恣意怜……
清亮婉转的歌声正从惠济河的花船上传出……
……惠济河上的花船也在暖阳和春风的沐浴下行船了……船上娇俏的小娘子们，一个个扮的花枝招展的……吸引着沿途的公子相公们，请他们上船消遣呢，小娘子们不时的抛个媚眼子，扔个帕子，香包啥的，岸上的公子相公们——隔着河都能闻到小娘子们扇面上的香气……也在岸边也回应着媚眼儿，还有叫喊声：“小娘子，待我过去扯你的裙子……”又是“哈哈哈”的大笑声，调侃声，此起彼伏……
花船一只接着一只的划过，更有花船，船头传出琵琶声，声声切切珠珠落落，像在诉说着衷肠，吟唱着青春……
襄王赵恒今日早早的就来到外宅，这会子正坐在庭院里晒太阳呢，品着茶儿吃着点心果子，狗子阿财在脚边蹿来蹿去的，他在等刘娥和令姐儿一起出门子。
“唉，娘们出门就是瞎讲究，半天都收抬不好……”
……只见里间儿，刘娥还在涂着胭脂呢，令姐儿看她那样儿，着急的不成：“老美艳了，十八无丑女，你劲劲个啥呀，殿下在外面可是晒半天了，别给晒晕了。”
刘娥冲着镜里子的令姐儿笑了笑：“姐儿，我这快一年没出门子了，心里可是忐忑着呢！都不知如今，外面时兴啥扮相了，可不得劲劲儿么？”
令姐儿拿她没办法，便也对着镜子，往自己个儿脸上涂了点胭脂，拿着香膏，顺着自己耳侧狠狠的抹了抹……
“娥儿姐，你也来点香膏吧，这个好，茉莉花味儿的，殿下喜欢着呢。”令姐儿说罢，也往刘娥耳后抹了点儿……
……姐俩个终于收拾妥当，出了殿门，行到了院子。
襄王见她们两个出来了，直笑盈盈朝她俩个走过去：“两位神仙姐姐，小生这厢有礼了。”说过还作了一个揖，刘娥看了一眼襄王：“咦！可别，折寿呢。”
襄王端详着刘娥——娥儿姐今天这扮相，真真甚是娇艳呀！心中喜悦着，直走到刘娥近跟前，小着声儿：“娥儿姐，今个儿咱们是去游船，又不见外客，你且自在宽心点儿。”
刘娥抱着狗子阿财和襄王坐一辆马车，令姐儿和秋倌并两个小婢女坐后一辆马车，张侍人和几个亲随骑着高头大马左右呼看，在前面打着头阵，马车后面又调来开封府的几个衙役断后，就这样，一行人行至惠济河边的僻静处，迎他们的船只早已备好，只等上船。
话说这船的制式：船头高大，格局规正。上了甲板，行至舱中，只见舱中有客室、间厅、卧室，兼有书房案几。客室的正堂挂着名家的挥毫泼墨，窗棂格外吊着兰条儿，河风轻过，兰条儿便随风轻舞着……窗棂格里边是一水的浅碧色软纱，透过软纱，就能看到惠济河边的风月……
客室的茶案上，婢子已煮好茶汤，正在给他们一一奉上。
刘娥轻抿一口：“这茶真真不错。”
襄王看着刘娥，笑盈盈的：“娥儿姐，这是今年的明前龙井，现在时令喝着正好儿，你今日且要多喝点，茶农们得摸着黑迎着朝露儿，在太阳出来前采好的……这茶呢，娥儿姐，你再品品，喝起来后味儿，是不是会有股子沙沙的微寒？且透着爽气呢。”
令姐儿也说这茶好来着，又拉着张唤他们几个说：“他们两个才子会佳人，咱们且上二楼去高乐儿。”几个人心照不宣，跟着令姐儿就上楼去了，此处无话。
客室里一下子就清静了，鸦雀无声的，悄没声的……悄没声的……
刘娥端起茶来喝了一口，打量了这船室，又瞧了瞧外舱 ，开心的感叹道：“今儿个可真真是见世面了。”便不理会襄王了。
……刘娥出到外舱，趴在凭阑上，吹着春日温润的河风，她望着河面野眼呢，放眼望去……只见时不时的有行船划过，兼有花船穿织着，那些花船上小娘子们莺莺燕燕的调笑声，时不时传来……
唉，这些花船上的小娘子，也真真都是可怜人呀！
还是奴的命好呀，被龚美卖给了襄王……那些花船上的小娘子们，应该也是孤女吧，或许是因贫困被父母发卖掉，或是因赌债被相公发卖掉……只为讨得几两碎银过活，刘娥顿时心生伤感……
稳重端方的襄王，此刻正坐在书案边上读书呢，他不去理会刘娥，且让她野野眼去……襄王自己个儿吹着舒爽的河风，手里翻着书，品着今春鲜嫩的头茬龙井芽儿，再吃口时令点心，真真甚是自在舒服啊！
……好大的客室，只有哈巴狗阿财自在的跑来跑去的。
刘娥吹了会子河风，就又进到船仓客室来喝茶，狗子阿财见她坐下来了，直摇起尾巴跑了过来，刘娥看到阿财，脸上笑盈盈的：“挠门大将军，你也饿了吧，吃点果子吧。”她随手便抓起桌上果子，去喂阿财。
襄王听着声儿，便放下书来，又端起茶碗子喝着……往河边望去…
“娥儿姐，今日且快活了吧？你看看这沿岸的景致，士农工商各行其道，百姓们也都安居乐业的，自唐末大乱五代以来，像如今这样的太平气象，可是难得的。”
刘娥笑盈盈的点了点头，这就凑过襄王跟前来，她手里扯着团扇扇着：“殿下，俗话说的好，这打江山难，守江山可更难，殿下这身上的担子真真就重了。”
襄王小声哼了一声，看了一眼扯着团扇，娇媚的刘娥，他又放下了茶碗来：“孤王承祖宗之业，担虽重，也要背的，切不可失祖宗之德，四海九州皆太平，才能得祖宗之庇。”
刘娥打着团扇，绕着襄王的书案思忖着……
殿下刚刚的话，确实有理儿，见襄王正看着她，刘娥也就不慌不忙的，笑嘻嘻的：“奴刚学会的一句，奴说给殿下听听——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殿下只用做好帝王的本分，化德以人，厚德而行，福自至也。”刘娥说毕，便学着男人们的样子，面对着襄王，拱手的作了一个揖。
“娥儿姐，你可真真是个妙人，答的甚妙！娥儿姐，就你刚才那一段儿应答，像极了我手下的臣属，孤王不知道，你啥时候也是孔夫子的学生了？”刘娥把团扇伸到襄王眼前晃了一下，笑着说道：“你可别小瞧人了，一寸光阴不可轻，都说半部《论语》可以治天下，奴可得认真学着，不然，不然将来怎么伴于君王侧呢？”
“你呀，可惜了了，就是打小耽误了，不然可以中个举人秀才什么的。”襄王心里很不以为然的，又故意调侃着，笑了笑：“可惜了了，咱国朝没有女子科，娥儿姐，你只能屈才给孤王做个小娘子了。”
刘娥“咦”的一声，又打着团扇，半遮着脸：“奴现在这样多自在呀，要是当个男人，成天屋里头的，屋外头的，一堆女人围着，回到家就像大公鸡进了母鸡窝，老烦着呢。”
“敢情你这话里有话呀，还大公鸡进母鸡窝呢，照我说，你就是那个小母鸡，快来让大公鸡炸炸窝儿。”襄王说着就去拽她，刘娥跑开了一点，笑盈盈：“想得美哟，殿下呀，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青天白日的，窗格大开的，再闹，再闹我可就上楼了，不和你玩了，找令姐儿他们玩去。”
襄王已从书案边站了起来，缓缓的去到她近跟前，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真是成天劲劲儿的，都是我纵的，王府里头的女人可没敢这样的！”
刘娥不听，又抓起案上的果子逗着：“殿下，这果子哟，阿财老喜欢吃了，你也尝尝。”说罢拿起一个果子就要去喂他……
襄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不好气的：“真真越说越来劲了，又调侃上孤王了，还是孤王喂你吃吧。”
襄王这就从她手中夺过果子，另一只手伸着了她的腰便一把搂了过来……刘娥这就到他怀里了。“来，娥儿姐，孤王喂你吃……不张嘴是吧？叫你不张嘴……”说罢襄王的手已滑到刘娥的腋下，只听到刘娥发出“咯咯咯咯”的声音嘴就自己张开了……
襄王这会子正搂着刘娥……笑的收不拢嘴，说道：“还说自己不是小母鸡，哈哈哈哈……孤王的小母鸡……让孤王好好抱抱……”
河风轻抚着窗棂格的碧纱，案几上的书纸果子落了一地，墨水也打翻了，茶碗子也不成套了……狗子阿财正兴兴的，在地上吃着果子，又当了一回记录《彤史》的史官……
这会子刘娥正忙着整理的自己的衣衫儿，却发觉贴身的小衫儿已被襄王撕烂了……现在是系不上了，好在她腰儿细儿，用了小衫另一头系过来，先打个死结，心里想着，千万可别滑落下来……
忙乱着整好里衫了……刘娥这又罩上外衫儿……就去整理头发……奴是个玩意儿么？奴是个什么玩意儿……
“李老爷，快过来呀，李老爷……”
“哈哈哈……贱蹄子！爷要吃你嘴里的酒儿……”
……
刘娥的耳边回响起——刚才花船上的小娘子们的调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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