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出后,将床榻合上,画像摊开放在被褥上。
若有人在此,不难看出,画中背景是京城东大街,男子率军而来,男子高坐马上,冷着面,一柄银剑指向马前凶恶之徒。
男子身侧是一位英气的女将军,手握银枪,同样稳坐马上,冷眼睥睨。
除了这两人外,身后一应人的脸都是模糊的。
那名凶恶之徒下跪求饶,也没有露脸,马前跌坐在地的女子,也只有一个鹅黄色的背影。
女子仰着头,似望着马背上的男人,也可能是望天。
究竟望着什么,恐怕只有李皇后自己心里清楚。
她将手中宣纸上的眼睛与男人的模样细细比较,太像了,这双眼睛,与年轻时候的谢欢太像了。
尤其是那神韵。
他总是冷着脸,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多么冷漠,其实不然。
他是天生将才,少年时便立下威名,是令前朝君主与将士闻之胆寒的人物,从不曾吃过败落之苦,有些骄傲是正常的。
但这骄傲,不曾让他自大与冷漠,他是心肠最软的,即便见惯生死,也不会忽视任何一条生命。
他恣意,他张扬,他骄傲,他是个英雄。
他不曾玩乐过一日,即便做了太子,也不挑食,或许是在军营里养成的习惯,能吃个鸡腿就是好菜,根本不会浪费一点。
所以,御膳房给他一人上了五个菜,就被骂了一顿。
打那以后,全宫上下提倡节俭,李皇后遵守得很好。
这皇宫里,思念谢欢的,从不止晋元帝一人。
李皇后伸手摸着画像上男人的眉眼,眸光柔和,透着无限柔情。
“娘娘,”心腹季嬷嬷轻手轻脚走近,看见皇后时隔一年又开始怀念了,大骇却不得不压低声音,“您不是说再不打开了吗,万一让陛下瞧见,可不得了!”
李皇后摇头,“陛下不关心,也不会来。”
晋元帝很少涉足凤仪宫,季嬷嬷叹了声,“即便陛下不来,您思虑多了也对身子不好啊。”
“你瞧瞧,像不像?”李皇后毫无顾忌地将宣纸递给季嬷嬷,“此人今日扯了玄儿的裤子,但未曾伤他,我越想,越觉得像是谢欢能做出来的事。”
季嬷嬷看画像惊讶,听了这话更惊讶,“娘娘,这……这不能说明什么呀,您这是心里惦记着,所以看什么都像。”
李皇后垂眸,手还流连在画上。
季嬷嬷好想把画收起来,这若让人看见真是不得了,“娘娘,您还是忘了吧,若太子殿下还活着,在外面肯定有家室了。”
听闻,李皇后非但没有生气,还很认同,“他这样的人,从不缺人喜欢他。”
“……”季嬷嬷无语了,她不是这个意思啊。
李皇后脱了鞋袜,上了床榻,“本宫有些困倦,你出去吧。”
“老奴帮您把画收起来。”季嬷嬷上前。
“你把画放下。”李皇后声音骤冷。
季嬷嬷无奈,只能放下,默默走到殿外守着。
李皇后缓缓躺在画像一旁,指腹还摩挲着,心中不免想着,若是他还活着,也挺好的。
若是他有了家室,也挺好的。
若是他不回来了……他最好是不要回来了,如此他们就不会成为敌人。
他应该要获得幸福的,前半生为百姓而活,也该为自己活一回了。
他的妻子,应该会是个非常温婉善良的人,他的子女也会像他一样,正义勇敢,聪慧美丽,一家过着神仙般的日子。
一家人,每顿应该可以吃上五个菜的。
她希望他这样幸福地活着,因为她如今也很幸福,近代以来再没哪个皇后如她这般安逸了。
没有宫斗,不用争宠,虽无情爱,但帝王宽容。
这深宫再寂寥,她也没什么不满的。
“谢欢……”李皇后呢喃着,眷恋地唤着令她朝思暮想的名字,“求你,不要回来。”
她慢慢闭上眼睛,唇瓣弯着一抹淡淡的笑,一滴眼泪滴在方枕上,浸入枕心。
寂寥的不止是深宫,还有宁国公府。
入了夜,没人休息,宁国公在准备给大儿子写信询问情况,虽然才刚走,但是现在写信刚好,因为等信送到了就晚了。
虞氏在一旁嘱咐着,让他问什么问什么,足足写了三张信纸。
“要不要给说,她媳妇去了金陵?”宁国公问虞氏。
虞氏犹豫一二,“莫让他分心了,阿宁若要告诉他,自己会说,你就别说了。”
“哦。”宁国公没意见。
此时,邹嬷嬷来敲门,“国公爷,夫人,段姨娘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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