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道,胜记酒家。
晚上九点多的饭店依旧人声鼎沸,客人们推杯换盏,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陶玉书从饭店里走出来,眼神瞟过街上各色的霓虹招牌,落在一辆正停在饭店门口的平治,拉开车门上了车。
“姐,你没事吧?”陶玉墨关切的问。
“没事。就喝了两杯酒,今天高兴,人家来敬酒总不能不喝。”
陶玉书说话的时候视线放在车窗外的街景上,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和惬意,这种感觉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体会到了。
“这回你可以睡个好觉了!”陶玉墨开着车,突然说了一句。
陶玉书脸上露出笑容,“现在还远没有到高枕无忧的时候,只是过了生存这一关而已。”
今天晚上陶玉书请公司的员工们吃饭,是为了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
就在今天下午,陶玉书刚刚和邵氏签下合约。
林氏影业拿下了邵氏的10家戏院!
从今以后,林氏也拥有了属于自己的院线。
对于一家电影公司而言,院线不是必须的。但对林氏来说,院线却是必须的。
湾岛对于内地来说不过是撮尔小岛,但对林氏来说却是个庞然大物,面对它的封杀,林氏必须要集中全部精力应对。
10家戏院不算多,在规模上只能排在香江第六。
但如果加上同为z派的双南线的话,林氏能够调动的院线资源就非常可观了,几乎不输嘉禾的嘉乐和新艺城的金公主。
有了这些院线资源,林氏在香江的基本盘就稳了,可以说是立于不败之地。
当然了,港九自由总会如果死命的要搞林氏,他们的麻烦肯定还是少不了。
回到家中,林朝阳问起了今天请客的情况,陶玉书心情愉快的说起来。
林氏有了自己的院线,陶玉书这个当老板的高兴,手下人同样很高兴。
这年头像陶玉书这样大方的老板可不好找了,他们当然希望林氏能够长久的、健康的发展下去。
院线现在几乎成了香江大电影公司的标配,嘉禾和嘉乐、新艺城和金公主、德宝/宝禾和德宝……
有了院线不仅可以摆脱湾岛方面封杀的负面影响,更证明了林氏影业的发展前景,证明了他们这些人没有跟错老板。
“多亏了《秋天的童话》和《富贵逼人》接连取得成功,要不然邵氏绝对不会这么轻易的答应我们的。”陶玉书语气庆幸的说道。
她早就意识到掌握院线的重要性,可之前林氏的资金规模太小,根本不足以支持他们搞院线。
港九自由总会的封杀令传出后,陶玉书意识到是否能掌握属于林氏自己的院线,已经关乎到了林氏的生死存亡,迫在眉睫。
但她还是没有妄动,而是等《秋天的童话》和《富贵逼人》连续两部片子大卖后,才找上了邵氏。
她非常清楚的知道,如果她在封杀令刚出的时候就病急乱投医的找上邵氏,就算可以拿下邵氏的院线,恐怕也必将付出高昂的代价。
现在尽管是有一些溢价,但最起码还在合理范围内。
最关键的是,她还把瘦死的邵氏绑在了林氏的战车上。
在陶玉书的眼中,邵氏甚至不需要做什么,他们只要安安静静的当个吉祥物就够了。
她现在所做的,就是在深刻践行伟人的那句话:
把敌人搞得少少的,把朋友搞得多多的。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林朝阳问。
陶玉书沉吟着说道:“有了院线之后,稳扎稳打吧。今年公司的制片量要超过10部,明年可能会更多,要做的事太多了。
我听阿杜说,新艺城的内斗越来越厉害了,我们可以多挖点他们的人。”
林朝阳忍不住笑了出来,陶玉书这是挖墙脚挖上瘾了。
不过也没什么关系,反正林氏跟新艺城的关系已经基本破裂,对方还欠着他们《英雄本色》几百万的海外分成一直没给呢。
趁着新艺城内斗不止,该挖就得挖。
“我还听说……”
陶玉书的眼中闪烁着光芒,说:“金公主可能要分家。”
金公主名义上的大老板是雷家的雷觉坤,但其母公司是九龙建业集团,股东班底来自于九龙巴士公司的股东及其后人,包括了郭、伍、余、雷四大家族。
雷觉坤在1980年以旗下的几家丽声、乐声凯声、华声戏院为基础,再租用或以合约形式联合十多家戏院,成立了专门上映华语片的金公主院线。
之后为了院线更好的发展,他开始涉足电影制作领域,扶持起了新艺城,从那以后金公主一路发展顺遂。
形成了制片、发行、院线的产业链整合,这几年赚的盆满钵满。
在这种“大好形势”下,金公主的股东冯秉仲和陈荣美渐渐不满足于当个只能分红的小股东。
最近湾岛jy,他们眼见电影市场内潜藏的海外资金逐渐丰沛起来,便有了独立门户的心思。
“冯秉仲和陈荣美之前在偷偷的接触方小姐,就是想要拿下邵氏的院线资源。
他们自己掌握了10家戏院,如果再拿到邵氏的院线,就是20家,立刻跻身香江第四大院线。
而且我猜他们的野心肯定不只是院线,而是借着院线染指电影制作和发行,复制金公主的道路。”
林朝阳听着她的分析微微颔首。
“财帛动人心。电影虽然不是门大生意,但如果做到金公主和新艺城这种市场规模,本埠加外埠一年至少五个亿的营收,相当于一家规模以上的上市公司体量了。
哪怕是豪门,动心也很正常,如果他们真的独立出来,不管是金公主还是新艺城,恐怕都要大伤元气啊!”
林朝阳的语气意味深长,其实他非常清楚,金公主的分家就是新艺城分崩离析的重要原因之一。
陶玉书高兴道:“是啊,这对我们来说是个利好,我想接触一下他们两个人。”
林朝阳打趣道:“邵氏的院线被我们截胡了,你不怕被他们记恨上?还主动找他们?”
陶玉书说:“邵氏变成林氏,我们也可以合作嘛。”
“人家可不见得愿意跟林氏合作。”
“他们怕跟我们合作,无非是顾忌湾岛方面的封杀,不用林氏的名字不就行了嘛!”
陶玉书之前就让陶玉墨注册了几个皮包公司,包括和邵氏合资的电影公司,从表面上看也跟林氏没有任何关系。
林朝阳竖起大拇指,学起了汤师爷,“高!实在是高!玉书同志算无遗策!”
陶玉书嘴角含笑,眼神娇媚的白了他一眼。
又过了两天,林朝阳终于将手上的小说写完了,第一时间联系了明报出版社的董桥和花城出版社的李士非。
李士非人在广州,林朝阳的书稿他历来都是要人肉取稿的,他得先从广州到深圳,再过关到香江,需要林朝阳等两天。
董桥在得知林朝阳写完了新书后,连约见面都没约,而是第一时间就跑到了他家里来。
能让他这么积极,当然是因为小说的销量好的离谱。
这几年时间里,明报出版社陆续引进了林朝阳的《梵高之死》《棋圣》《闯关东》《楚门的世界》《寄生虫》等几部小说。
即便是其中销量最低的《棋圣》出版到现在也有7万多册销量了,剩下的几部作品销量都冲破了10万册大关。
并且随着时间的流逝,这几部作品并没有像一般的作品那样逐渐变得无人问津,长尾效应出乎意料的好。
就拿《梵高之死》来举例来好了,出版当年销量不到2万册,现在总销量却已经突破了12万册。
这样的变化除了小说本身的质量有关外,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林朝阳在香江的名声日渐隆重,因而才使得许多读者对他的旧作产生了兴趣。
细算起来,林朝阳几部作品的销量在明报出版社出版的众多图书当中销量已经是极高的了。
别说是跟纯文学作品比,就是跟不少通俗文学读物来比,也丝毫不逊色了。
毕竟香江就这么大的市场。
所以这样能给出版社赚钱的作家有新作品面世了,董桥的态度当然积极。
他取走书稿的第二天,李士非便到了香江。
拿到书稿后,李士非便找了个酒店住了下来,方便他对小说做个初审,然后当面跟林朝阳沟通。
隔了两天,李士非找到了林朝阳,进门后眉头紧锁。
“进来半天了,怎么也不说话?”
李士非从进门后就坐在沙发上沉默不语,林朝阳等了他好半天,他也不开口,最后林朝阳忍不住问了一句。
李士非欲言又止,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朝阳,你这部《大时代》,我看不好!”
“看不好”是委婉的说法,他当了三十多年编辑对于文学作品有着自己的判断,他实际上的是意思是“不看好”。
听着这话,林朝阳的表情并不意外,隔了一会儿,李士非问他:“朝阳,你不觉得……你这部小说写的太通俗了一点吗?”
“是通俗了一点。”
林朝阳大大方方的回应,让李士非有些措手不及。
搞创作,有时候难免陷入误区。
李士非在读完林朝阳这部新书之后,对人物和故事的精彩程度非常认可。
但在他看来,这种人物和故事的精彩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放弃了叙事和结构上的考究。
这样的小说,很好读,但不够文学。
他本以为林朝阳没意识到这个问题,听到林朝阳的回答,他才明白,林朝阳很有可能是故意为之。
李士非不解的看着林朝阳,“朝阳,以你现在的名气和地位,其实完全可以把这部小说写的更考究、更精致一点。”
“老李,咱们都这么多年的关系了,就别说这种客套话了,你是想说更‘高级’一点吧?”
李士非用沉默回答了林朝阳,眼神中透露着疑惑,他很想了解了解林朝阳这么写的原因。
“其实我这么写也很简单。我这部书以股市为背景,这玩意国内还没有呢。
很多人对股票是个什么东西都不了解,我如果不写的通俗一点,你觉得读者会有耐心看下去?”
李士非仍有些难以释怀,“读者也是可以适应作品的嘛,乔伊斯、福克纳他们的东西就好读吗?现在不一样受欢迎?”
林朝阳摇了摇头,“老李,我不知道你认不认同我的这种观念。
在我看来,这些年来严肃文学或者说纯文学在我们国家所受到的欢迎并不是个正常现象,它只是此前多年压抑爆发的结果。”
“你这个想法有道理,可……”
林朝阳没有给李士非说话的机会,接着说道:“所以在我看来,我们不可能总寄希望于读者会愿意读那些内容艰深、晦涩的作品。
你可以表达你的阳春白雪,但绝不能曲高和寡,而是应该找到一种雅俗共赏的途径。
头两个月我回燕京跟鲁院的学员们讲课,跟那些学员们聊了很多。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发现我们的创作者们正在变得骄傲起来,有些人甚至已经开始试图给老百姓当教师爷了。
你知道当年老舍先生在小说领域取得了多大的成就,可他回国后,他是怎么做的?
‘以一部分劳动人民现有的文化水平来讲,阅读小说也许多少还有些困难’,而‘看戏就不那么麻烦’,这是老舍先生在他剧作选的自序里说的话。
所以,他放弃了自己最擅长的小说领域,转而投入到戏剧创作领域,从1950年到1965年,整整写了23部剧作。
老李,我想问问你,现在我们的作家,还有老舍先生这样的觉悟吗?”
林朝阳的面容沉静,可语气却铿锵有力,说到最后,李士非内心升出一股赧然,脸上一阵发烫。
虽然林朝阳刚才这番话没有直接批评他,但却胜似批评。
李士非并没有因此而恼怒,反而沉默下来,开始躬省自身。
凭心而论,《大时代》写的精彩不精彩?
很精彩!
每一个人物都有血有肉、活灵活现,小说情节以家族恩怨和股市风云为主线,跌宕起伏,充满了戏剧张力。
其中更有不少巧妙的伏笔前后呼应,令人拍案叫绝。
比如方展博父亲方进新曾经问罗慧玲,当喜欢一个地方但不喜欢那里的人时应该怎么办。
罗慧玲的回答是统统将他们赶走,做那里的话事人。
这句话在后来方展博的复仇过程中得到了应验,这种前后呼应的伏笔使得情节更加连贯,也增加了故事的深度和层次感。
李士非认为《大时代》缺少文学性,更多的是从文本的层面去看。
单纯以情节论,《大时代》的精彩程度要甩绝大部分当代小说几条街。
除此之外,小说在思想性和批判性上也丝毫不差,甚至可以说相当的出彩。
小说中对人性的深刻洞察、对贫富差距与阶层固化的批判、对命运无常的思考与探讨可以说是入木三分。
“股票是人的游戏,股票是死的,它不会跟你斗,股票面临的对手是人。”
“你问问你自己,如果你明天就要死,你会干哪一行、在什么地方,用完你的最后一天,直到死为止。”
哪怕只看了一遍,李士非却已经记住了其中不少发人深省的对白。
还有那些活灵活现的人物,邪的发正的丁蟹、惹人怜爱的小犹太、看似疯癫却睿智的叶天……
不管是主要人物还是次要人物,哪怕是出场只有几次,在林朝阳的笔下,这些人物都充满了属于自己的独特魅力,让人过目难忘。
李士非之前一叶障目,只考虑小说的文学性,如今思维拓展开,惊觉《大时代》竟然还有这么多的优点,顿时有一种豁然开朗之感。
回过神来,他再看林朝阳,内心不知为什么突然有一种高山仰止之感。
他回想林朝阳刚才那一番话,才意识到现在的林朝阳在创作上早已领先了同时代的作家们一个身位。
正所谓大巧不工,或许《大时代》寄托的正是林朝阳这样一种创作理念。
心思闪念之间,李士非脸上闪过一阵愧色。
“朝阳,惭愧啊!今天听了你这番话,我才发现自己这两年好像有些走入误区了。
光顾着追求形而上的理念,却忽略了文学最根本的东西。”
林朝阳连忙摆了摆手,“我这些也不过是一家之言。”
李士非却说道:“不管是不是一家之言,只要有道理就行。我现在想来,其实你一直都在贯彻着自己的理念。
就像前几年的《棋圣》,刚写出来的时候不是也被人批判太过通俗,还带有明显的意淫色彩。
可是现在看来,却是现实的不能再现实了。”
李士非会把《棋圣》拿出来举例子,主要是因为这部小说这两年存在感实在太强了,比刚发表、出版那年还强。
可以说当年有些人批判《棋圣》批判的有多狠,现在被现实打脸的就有多疼!
随着时间的流逝,《棋圣》的含金量还在不断上升。
不仅小说销量厚积薄发,连改编电影也每年都要重映一回。
李士非想到这里难免迷信的认为,林朝阳这人多少是有点子说法在身上的。
《棋圣》里写江南生面对日本棋手以一敌九,现实里聂伟平在中日围棋擂台赛上就真的做到了八连胜。
现在第三届擂台赛已经开赛了,九连胜还是问题吗?
两人正说话的功夫,林朝阳家又来了一位客人。
林朝阳介绍对方是明报出版社的董桥,负责《大时代》在香江的出版,寒暄几句后,李士非抱着好奇的心态问:
“董兄看过朝阳的这部《大时代》,觉得怎么样啊?”
董桥立刻拍案击节,“好啊!”
他的反应看在李士非眼里,总觉得有些夸张,不等他追问“好在哪里”,董桥便主动继续。
“迄今为止,这已经是朝阳所写的第三部有关于香江社会的作品了,但部部都有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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