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初,燕大刚开学,天气阴沉,春寒料峭。
一众学生们热血沸腾的聚集在三角地,初春的冷风并没有影响他们的状态,个个表情亢奋,他们在三角地的驻足很快便吸引了诸多学生们的注意。
刚到地方,林东维站在人群最前头,口若悬河的讲了五分钟,内容跟刚才在咖啡馆门口的大同小异,就是追求个“公平”。
林东维慷慨激昂的发言引发了身后支持者的一片掌声,连不少过来看热闹的学生也被他的发言所打动,献上了掌声,三角地的气氛一下子火热了起来。
轮到眼镜男发言,林朝阳这回知道了,他是五四文学社现任社长邹玉健。
“林东维同学,请你不要偷换概念,庄重文文学奖它只是一个文学评奖。
文学奖组委会制定了评奖流程和规则,这是既定的事实,你们不能因为这不符合你们的诉求,就要求改变规则。
这就好比去食堂打饭,食堂的饭就够100个学生吃,规定每人只能打一勺饭,你偏说你胃口大,要打两勺。
你打了两勺,那最后那个学生一定没有饭。
而且有了你的开头,别人也想打两勺,可能会有更多的人吃不饱饭。
你的这种诉求,看似照顾了个体的差异,实则却是在破坏整体的公平。
如果大家都这样干,这个社会还有什么秩序可言?
另外……”
邹玉健看起来文质彬彬,蛮好欺负的样子,不过辩论起来条理清晰,逻辑通顺,丝毫不弱于林东维。
就是在气势上差了一点,没有林东维的那种煽动力。
林朝阳觉得也不能怪他,主要是林东维很会扯虎皮。
通过两人的辩论,林朝阳也知道了,这回文协的效率确实挺高。
刚开学就联系上了燕大,将历史悠久且拥有上千名社员的燕大第一社团——五四文学社定为了庄重文文学奖的初选机构之一。
本来事情进展的很顺利,可偏偏这件事却让燕大校内一些热爱文学,特立独行的学生们感到了不满,因为他们觉得自己被忽略了。
在这些学生想来,凭什么五四文学社就能担此重任?他们组织的社团怎么就不行?
为此,他们最近两天一直在跟校团委和五四文学社交涉。
今天听说了林朝阳出现在燕大,林东维等人立刻觉得这是个为自身争取权益的好机会,于是便有了刚才的那一幕。
在林东维和邹玉健辩论的时候,林朝阳一言不发。
直到十多分钟后,林东维觉得总跟邹玉健辩论不是办法,他今天是来找林朝阳的,他对着林朝阳说道:
“朝阳同志,你是奖项的推动者和组织者,你应该站在我们这些热心读者这边。”
邹玉健见他如此,急着想打断他,却被林朝阳摆手制止。
“林同学,你说你们是热心读者,这没问题,不过能加入五四文学社的同学们应该也属于热心读者吧?”
林东维犹豫了一下,回道:“当然。五四文学社的同学和我们一样,都是热心读者。我想强调的是,组委会既然要在燕大内寻找评选机构,为什么不能够一视同仁,将我们这些社团都纳入到范围之内?”
林朝阳没有急着回答林东维的问题,他的眼神扫过林东维身后的一群人,然后才开口:
“你们这些人里,有五四文学社的社员吗?”
二十多个学生里,有四五个人举了手。
林朝阳点了点头,又问:“几位同学既是诗社的成员,又是五四文学社的成员。我想问你们一个问题,我记得五四文学社也有诗歌组,你们为什么还要加入诗社呢?”
那几人互相对视一眼,犹豫了片刻,有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学生站了出来。
“我们也会参加五四文学社的活动,不过因为平时大家的课业时间不一样,有时候赶不上五四文学社的活动。
另外,五四文学社有时候的活动还会有一些门槛,我们不一定参与得上。
像我参加晨曦诗社,只要每天有点时间,就会约上班里或者周围宿舍的几位同好,一起到未名湖畔、钟亭边朗诵诗歌。
又或者大家就是聊着有点想法,写点东西,可以聚在一起互相讨论。”
等女生说完之后,林朝阳总结道:“所以你们加入诗社,本质上还是因为诗社是个相对松散且自由的组织,让大家更有融入感,或者说是更便于互相切磋和交流,对吧?”
女生犹豫了一下,“这么说也没错。”
“我想再问一下,燕浪诗社吸收社员是不分院系吗?还是说以哪个院系为主?说你们晨曦诗社也可以。”林朝阳再次问。
听着林朝阳的问题,女生神情有些不安,能在燕大读书的都是聪明人,她猜到了林朝阳问题背后的意图。
她本能的像周围看了一眼,似乎在寻求帮助。
林东维站了出来,“燕浪诗社接受全校学生的加入,不过因为创设是在我们西语系,所以成员多以西语系为主。”
他刚说完,邹玉健就迫不及待的喊道:“林东维,你怎么好意思说出来的这话?燕浪诗社明明就是你们西语系自己的小团体。你们诗社有别的系的学生吗?”
邹玉健的喊话让林东维的表情略显尴尬,他辩解道:“我们只是规模小,吸引力没你们五四文学社那么大,晨曦诗社就有不少外系的人。”
“那也没有我们五四文学社的成分更平均,我们吸纳了来自五湖四海的同志们,我们才是燕大校园里最具代表性的文学团体。”
在林朝阳刚才问出那个问题之后,邹玉健就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因而这会儿拿出了“宜将剩勇追穷寇”的精神来,逮着林东维一个劲儿的输出。
“规模大就可以代表所有人了吗?”
“难道你规模小就能代表所有人?”
“我从来没说过我们燕浪诗社要代表所有人,我们只是寻求平等的一个机会。”
邹玉健被林东维抓住了言语间的逻辑漏洞,噎在那里,正思忖之间,只听林朝阳又开口了。
“林同学,所有人都明白,文学评奖不可能做到每个公民都投一票,只能追求一个相对公平。
不能说你们有了参与评选的资格,就是公平的。反之,就是不公平的的。”
三角地的辩论持续了十多分钟,围过来的学生越来越多,看起来已有一两百人之多。
林朝阳心中不耐,不再客气,直接戳破了林东维等人的真实目的。
不少学生露出恍然之色,林朝阳的话可谓直指问题本质,一下子厘清了之前双方争来辩去的问题焦点。
林东维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诡辩道:“朝阳同志,你的说法我不能认同,难道我们追求平等的权力就要被扣上自私自利的帽子吗?”
林朝阳摇了摇头,说道:“可你追求的是并不属于你的权力。评奖的权力在组委会和评委会,下放到学校里,寻求的也是具有较大规模的文学社团或团体的支持。
你们如果希望参与进来,完全可以加入五四文学社。
如果五四文学社不接受你们,那另当别论。但你们的要求却是以私心谋公利,这并不妥当。
我理解你们想要为评奖贡献一份心力的好心,但有时候出于好心的,并不一定促成好的结果。”
从始至终,林朝阳都没有落入到林东维的叙事陷阱。
无论林东维怎么说,他们这伙人的行动都是为了一小撮人的目的而发动的,而非如他所说的那般光明正大。
眼见林东维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林朝阳并没有停下,反而声音又清朗了几分,传遍了三角地,也传进了所有过来看热闹的学生耳中。
“同学们,通过刚才和林同学、邹同学的辩论,我心中生出了一些感慨。
以下这番话,权当是与大家交流。
你们都是燕大的学生,不管是智力水平还是知识储备都已经远超常人。
说句不客气的话,再过二三十年后,可能主宰这个国家前途命运的人就诞生在你们中间。
这不是我个人的想法,这是老百姓、是国家对你们的期望,你们是注定要搅动时代风云的弄潮儿……”
林朝阳的声音并不如林东维那般慷慨激昂,但同样字字清晰、沉稳有力。
他一上来就将在场的燕大学子们捧到了崇高的地位上,顿时让学生们心生几分窃喜与自傲。
从他们上燕大以来,不管是亲人朋友,还是社会大众,又或者是学校政府,对待他们的态度都如春天般的温暖。
诸多的优待确实如林朝阳所说,都已经将他们放在了国家栋梁的位置上,连燕大学子们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
但林朝阳终究是位名人,是中国文学界响当当的人物,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更有一种让人昂然的得意。
“但是……”
林朝阳的一声掷地有声的转折打破了许多学生的畅想。
他的神色严肃而认真,眉头紧蹙,两道浓眉好似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用力挤压在一起,形成深深的沟壑,那沟壑仿佛凝聚了一个时代的沉重与期望。
眼眸中像是燃烧着两团火,燃烧着愤怒与关切交织的光芒。
“但是正因为如此,对于很多事情你们才必须要有更清晰的认知、更全面的思考、更理性的判断。
改革开放十年,我们接收了许多外来的事物,这些事物可能是新的思潮、新的理念、新的制度。
这些东西看起来都是很好的,但你们应当警惕,这世界上并不存在完美无缺的事物……
(以下省略1000字,懂的都懂。)
初春的三角地如往常聚集了一群学生,人头攒动,像这样的场面几乎每周都会发生两三次。
这些学生或许是在朗诵几首新兴的诗歌,或许是在讨论最近发生的国内外新闻,或许是在辩论某种刚刚被提出的论调或思潮……
有这些学生在,三角地永远是燕大最热闹、喧腾的地方。
但今天,似乎有些不同。
三角地响彻着一个铿锵有力的声音,除它之外,别无动静。
那些平时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学生们,沉静的站在冷冽的空气中,神情从漫不经心到专注热切。
在那声音情绪的层层递进之中,他们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凝重,眼神越来越清明。
那声音传递的每一个字都像一颗火种,落在这些学生的心间,迅速蔓延成一片熊熊燃烧的火焰,烧的他们热血沸腾。
“讲得好!”
人群中不知是何人突然爆发出一句赞赏来,突兀却充满性情。
这声赞赏好像一声号角,让围观的学生们自觉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这掌声中饱含着炙热的温度点燃了三角地,也点燃了许多学生对林朝阳的崇敬之情。
正午的阳光从云层中层层透出,洒下金色的光辉,落在林朝阳身上。
他微微躬身,朝学生们真诚致意。
林朝阳最开始其实并没打算搞什么振奋人心的演讲,但今天遇到了林东维这样的人,感受到了燕大几年以来风气的变化,他心中始终有种不吐不快的冲动。
这样的冲动在接受查剑英采访时便已蠢蠢欲动,最后借着辩论的机会,他终于讲了出来。
他说的这些话可能改变不了大局,但总会在某些人心里种下一颗种子的。
哪怕只有一颗,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也会长成参天大树。
林朝阳走出了三角地,他如同摩西走过红海,身前一片空旷,身后左右却是数百双火热的眼神。
直到他走出十几米后,恍然醒悟的查剑英才快步打算追上他。
可走到一半,查剑英却停了下来,眼神复杂的看着林朝阳的背影。
她何尝不知道林朝阳刚才那番话,很大程度上就是在针对她这样的人呢?
林朝阳在查剑英的视线里并没有走远,他走出一段距离后站定,与一位中年人握手寒暄了起来。
查剑英认得,那是她在燕大念书时的老师之一,中文系的讲师洪子诚。
林朝阳正是看到了站在人群外的洪子诚,才从学生中间走出来。
两人已经好久没见过面了,聊了几句后洪子诚热情的拉着林朝阳往西南门去,他要请林朝阳到长征饭庄吃饭。
老虎洞胡同跟以前比没什么太大的变化,要说最大的变化就是热闹了。
哦,对了,长征饭庄的熘肝尖涨价了,8毛涨到1块2毛。除了熘肝尖,别的菜也涨价了。
“哎呀,一晃多长时间没见你了!”洪子诚感慨着说道。
这两年林朝阳偶尔回燕大,多是回岳父家,很少与燕大的师生交流,即便见面也是匆匆一瞥。
“刚才的演讲讲的很好,不过好像不太符合你的性格。”洪子诚调侃道。
林朝阳笑了一声,“有感而发,燕大这几年变化挺大的。”
洪子诚心中明白林朝阳所谓的“变化大”是何意,他每天在燕大工作生活,没人比他更清楚。
“开放嘛,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变化的。”
洪子诚说了一句,将话题转移开,打趣道:“你推动的那个文学奖项我可听说了,没搞个最佳文学批评奖可不够意思。”
“等以后再搞评奖,我肯定想着。”
玩笑了一句,林朝阳才正色道:“贪多嚼不烂,囊括小说类奖项就不错了,奖项最重要的还是影响力。”
洪子诚颔首认可,又说道:“你不知道吧?我受到邀请,成为评委了。”
“那你以后评奖没戏了,当了评委四年不能参评。”
“我又不写小说。”
两人说说笑笑,老朋友久未见面,边吃边聊,气氛轻松又愉快,直到下午一点多才分开。
隔了几天的傍晚,大舅哥出现在小六部口胡同。
“嘿!朝阳,我发现你一回燕大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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