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苍穹极尽失望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这颠沛流离的一路苦寻成了荒唐笑谈,当她带着理想夙愿踏步远方找寻昔日的爱人,找到的那一刻竟然才是梦魇的开始。
她的影子被对方纠缠蚕食,她的灵魂快要与之共沉沦了。
她挣扎徘徊,痛苦了好久,至今都不能消化第五长虹带来的真相和欺诈。
慕倾凰、叶天帝、楚月对她的好,朝朝暮暮,一笔一划皆清晰,心中的大道,是不可撼动的磊落,哪怕周怜一遍遍地洗脑,循环着所谓的真相,她都不愿去相信,亦要一身坚定拨开云雾走出影子的蛊惑。
周怜对祝君好的狠,过去的种种迹象,今朝的再三布局,让陈苍穹不得不细细思考当年的事。
且怀疑是第五长虹让她怀上了坏种。
纵然只是猜测,也要歇斯底里地怒吼出来,查证个清楚明白。
陈苍穹居高临下,在风暴的中心和灭地雷霆的神威之下,目光冷冽地注视着被毁坏了一只眼和半副脸皮的周怜。
“阿娇,你——不爱我了?”
周怜孤苦伶仃,颤声问道,不知是佯装出来的假象,还是有几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难言之痛。
“阿娇!”
周怜厉声喊:“你怎能听信他人的话,置我于死地?你受尽苦难,在最底层生活的时候,这众生何曾帮你助你,只怕会是欺你辱你对你落井下石要狠狠地踩上一脚。我匍匐于影游遍山川大地见世间百态更知这众生冷暖有多可笑又有多廉价!人性幽暗、贪婪、自私、狠厉、凶残,称得上是真正意义上的好人又有几个?这众生就算血流成河又如何?对他们心慈手软才是最自己残忍。你我本该是夫妻一体,距离新婚永生就差临门一脚,怎能为了这些无关紧要的该死之人,在此时此刻有最上不得台面的妇人之仁?!”
他的心口好闷。
血肉痉挛。
左侧胸膛就像是针扎一样的阵发性刺痛。
这种悲伤疼痛,竟超过了眼球被陈苍穹锋刃扫过的痛苦。
他以为陈苍穹只是一枚棋子。
但他对陈苍穹萌发了棋子价值外的感情。
年少立于山巅,赏秋月春花。
论古往今来多少道。
他谈他的机械之道将蓬勃四海。
她说她的医术将要让这苍穹之下再无受苦受难之人。
昔日种种俱如走马灯的形式出现在脑海。
有多清晰就有多刀刻斧凿般痛!
他还在试图说服陈苍穹。
同时也是在说服自己。
是啊。
对方是一个女人。
一枚棋子罢了。
人性难测。
对棋子偶然的心动,不过就像是对路边瘦骨嶙峋的瞎眼野狗时起的恻隐之心罢了。
两者之间,毫无区别啊!
“妇人之仁?”
陈苍穹笑了,旋即眼神锋利,嗓音高昂,“谁说妇人之仁,就不是人族大义了?你道它是见不得台面的贬义,我说她是精神的大义。周怜,你我路不同,不相为谋,今朝一战,当不死不休!你有你的大局,我有我的妇人之间,孰是孰非,你可说了不算。”
周怜看着似若一身反骨的陈苍穹,咬紧了牙关。
左侧胸膛内跳动的心脏,随着跳动的频率还伴有阀门的刺痛。
他看着和自己恩断义绝的陈苍穹,想到自己藏在影子看着陈苍穹为了自己的忠贞不易至死不渝,几十载不曾变过是始终如一,孤独地活在人世间还在孤独地找着他,不论何时何地都未曾放弃少年时真挚而炽烈的感情,和如今的雷霆杀伐形成了尤其鲜明的对比!
发闷的刺痛感,还在不断地加深,近乎窒息,也近乎失控。
周怜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拼尽全力去镇压住自己快要发疯的情感。
他不曾深爱过阿娇。
一次也没。
若他深爱阿娇。
小琼又算什么?
他和小琼的过去,从前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一道熬过的青葱岁月,算什么啊?!
他定然不喜阿娇的。
只是事情脱离了自己的掌控,方才会心慌慌。
试问——
如若真的喜爱一个女子,会让她诞下坏种,会把她变得不人不鬼这般模样吗?可又会亲手布局,让她跌落深渊,然后观望着深渊内如何煎熬如何等待又如何想挣脱桎梏的她吗?
即便在过去的某个时刻,夜下无人时,就连当空的明月都不曾看到过,黑色的影子,在亲吻着瘦削可怜的女子的额头。
彼时,陈苍穹两侧泪水划过眼梢,尽数没入了鬓间,湿到了耳后,醒过来时泪眼婆娑,低声说:
“长虹,我又梦到你了。”
“……”
周怜心脏紧缩,窒息感加深。
当初作为影子看到的陈苍穹,和如今的陈苍穹,身影脸庞叠合在了一起,随后是漫天雷怒昏暗云海占据了苍穹的视野余光。
“阿娇,只可惜,你无福消受了。”
“你本该上天堂,奈何你想下地狱。”
“太愚昧了。”
周怜的愤然和苦痛宣泄出来,字字如刀似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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