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大人听了双方的陈述,一边派出官差去北门庇护所那边核对沈忆舒的说辞,一边询问卫瑾年:
“卫公子,你还有其他的证据吗?”
卫瑾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可很快他抬起头,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正欲开口,便听到一阵猛烈地咳嗽声。
循声看去,却见沈忆舒正用帕子捂着嘴,咳地不轻,原本苍白的脸上,也因用力咳嗽染上了酡红。
红玉在一旁解释道:
“大人,我们姑娘身体不好,方才一口气说了太多话,现下有些缓不过来,请杜大人恕罪。”
“无妨,仁嘉县主稍歇片刻。”杜大人开口道。
沈忆舒身体不好,也不能强迫她继续对簿公堂,好歹她如今也是县主,休息片刻的权利还是有的。
很快,沈忆舒缓过来,胸腔的气儿顺了,她把帕子递给红玉:
“把帕子收好,可别弄丢了。”
红玉点了点头,将那帕子认真折叠了几番,塞进袖子里。
“卫公子,你若是还有什么想说的,现在可以继续向杜大人禀告了。”沈忆舒冲着卫瑾年微笑。
卫瑾年紧紧盯着沈忆舒,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红玉的袖子,一时间脑海中天人交战,思绪万千。
最终,他抱着孩子跪下:
“杜大人,草民有罪,草民先前所说种种,皆是诬告!”
“草民并未与沈姑娘有任何私情,这孩子是草民在江南老家的妻子所生,与沈姑娘没有半点关系。”
杜大人通过原告被告的对峙,对事情结果早已有了分寸,如今听卫瑾年这么说,也并不感到意外,只问道:
“那你为何要诬告仁嘉县主?”
卫瑾年看了顾京墨一眼,开口道:
“有人给了我一大笔银子,让我前来京城诬告沈姑娘。可今日一见沈姑娘,得知她素有善名,不仅慷慨解囊、捐钱捐物,而且亲自搭棚施粥、救济灾民。”
“如此仁善之人,若是因草民诬告而背负骂名,草民良心不安,顾自愿承认诬告之罪。”
“是何人给你银子,让你诬告?”杜大人追问道。
“草民不知,是有人暗中送了信,给了钱。”卫瑾年开口,“是草民利欲熏心,见钱眼开,草民知罪。”
顾京墨听了这话,心中惊涛骇浪,忙说道:
“卫公子,你说话要想清楚,可不能出尔反尔,毕竟诬告罪名不小,你想想你的妻子和孩子。”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顾京墨一副关切的语气。
可实际上,只有卫瑾年听懂了他的意思。
他在威胁。
卫瑾年之所以诬告沈忆舒,并不是为了什么银子,而是因为他的妻子被顾京墨抓走控制起来,他不得不听从。
可现在卫瑾年却改口了。
因为他从沈忆舒那里,看到了一块帕子,而那帕子上的绣样和标志,正是独属于他妻子的。
现在卫瑾年有些摸不准。
他的妻子究竟是被顾京墨抓走控制了,还是落到了沈忆舒手上?
在没有确定妻子下落的情况下,他哪边都不敢得罪,所以他改口承认自己诬告,洗清沈忆舒的名声,却也没有说出诬告的真正原因,没有把顾京墨供出来。
看似两种选择,实则进退两难。
卫瑾年开口道:
“多谢顾公子担心,正是为了我的妻儿,所以我才不能昧着良心,相信我妻子知道以后,也会赞同我的做法。”
原告当堂翻供,承认自己是诬告,那就证明先前的一切都是假的,卫瑾年说的话全都不作数。
更何况,沈忆舒早已经自证了清白。
“卫瑾年,你诬告当朝县主,可知该当何罪?”
“草民知罪,请大人依法发落。”卫瑾年低头说着,“只是幼子无辜,还请大人给草民一些时间,将他好好安顿。”
杜大人并非不近人情,他微微思考了片刻,问沈忆舒:
“县主觉得如何?”
“沈家以仁义立本,陛下也曾赐仁商牌匾,我自然不会与一个稚子计较,但凭大人裁决。”沈忆舒笑道。
“好,卫瑾年,本官给你一天时间安顿幼子,一天之后回到衙门,接受惩罚。”杜大人说着,又吩咐旁边的官差,“你们二人跟着他,一天后带他回衙门复命。”
至此,事情尘埃落定。
沈忆舒跟杜大人道了谢,转身离开公堂,却在经过顾京墨身边的时候,小声说道:
“顾公子,好手段。”
“远不及你。”顾京墨神色复杂,“你这一局,赢得漂亮,甚至我都不知道自己输在何处。”
就算没有卫瑾年当堂翻供,沈忆舒也不会有事。
她处处妥帖,任何证词和证物都能被她找到破绽,然后一一反击。
心思之细腻,思虑之周全。
顾京墨恍然发现,他竟是从未深入了解过沈忆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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