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瑱给诸葛亮上的第一课,主要是社会运转的底层逻辑问题。
看起来颇为复杂,实际上每个大学生上大学之后都会接触。
简单来说,就是生产力和社会运转本质关系。
很多人都学过,但是因为这些东西过于抽象,因而很难解释清楚,更别论要和一个古人讲清楚其中道理。
因而秦瑱并没有直接给孔明讲解什么是生产力,而是对其笑道:
“孔明若想知生产力为何物,便须明白人为何物!人生来又当做何事!”
对于这两个问题,诸葛亮自是觉得十分新鲜!
人为何物?各种古籍之中写得很清楚,人为万物之灵长。
但人生来要做何事,这个却非古籍所论之事。
这个问题听起来简单,实则思考起来极为复杂!
他想了一会儿,又摇了摇头道:
“先生此问,学生不知也!”
他一说罢,秦瑱便笑道:
“此事孔明不懂,自也正常,常言道人者为万物灵长。”
“然则却无人论之人为何便能成为万物灵长。”
“故要知人到底为何物,须知人之所以为人之本质。”
“以我观之,人所以为人,乃因人有七情六欲,有逐利之心,而兽类没有。”
“因而要论人之本质,又当推及人为何会有逐利之心。”
“而人为何会有逐利之心?乃因人习耕作,以劳力获取粮食,由此产生多余之物。”
“又因食色性也,故人皆欲将其占为己有,故生逐利之心!”
“可论及此地,又当思虑人为何会别于动物,习耕作之理!”
“须知以耕作求食,等待时间极长,春耕秋收,似若动物如此,恐怕才将播种,还未秋收,便已化为枯骨。”
“而人则不然,人善合作,分而作之,他去狩猎,我即采果,似汝种地,由此合作共食数月,待得秋收之时,便将粮食储藏,及于冬日难猎无果之时,便食耕者之物。”
“由此可知合作将人聚集一起,组成了人世!”
“在人世之中,吾之所以为吾,孔明所以为孔明,皆非寻常。”
“似如孔明,乃葛公之子,子瑜之弟,因有此关系,孔明方才为孔明。”
“除去此重关系之后,孔明便非孔明,而是其他人之子弟。”
“换而言之,天下万民皆有其定数,互相独立,却又互相联结。”
“故人非生而为人,先有人世,而后有人,人为一切人世关系的总和。”
“若无合作,便无人世关系传承,于是我等便当茹毛饮血,只为兽类,而不为人也!”
因为此时尚无社会一词,故而他选用了人世一词来代替。
而诸葛亮听着此言,不由暗自点头,秦瑱此言十分复杂,可推论过程却又十分顺畅。
压根不同于以往他所接收到的任何经验知识!
思虑之间,他急忙从袖中取出了一块小木牌,记上了一句话:
“人乃一切人世关系的总和!”
他正记着,秦瑱却又继续道:
“先知人为何物,便可知人所为之事。”
“人世所以组成,乃因人聚居一处,由此开始分工合作,强者负责守卫家园,弱者负责耕田种地。”
“古人有云,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百姓因劳作而足仓廪,因劳作而足衣食。”
“便知劳动使人之间产生人世关系,也使人区别于兽类,独立出来成为万物之灵长。”
“由此可知,劳动是人的本质活动,也即为人生而要为之事!”
诸葛亮听着,继续暗自点头,思虑其中逻辑,又忙在木牌上记道:
“劳动是人的本质活动!”
如此记下之后,他便体会到了其中妙处,整理着思绪道:
“似先生如此解释,那学生或许知矣!”
“若依先生之言,人世即为一整体,而劳动即人之本质活动。”
“那便可知因百姓劳动,人世方可维持,土地兼并之患,在于让人失其劳动之本质。”
“由此方才导致产出不足维持社会运转,百姓不能吃饱,以至于人世失衡,汉室衰落!”
“而寿春灾民之所以无田亦可维持,乃因先生赋其劳动之本。”
“百姓因劳动而产出,故可维持现状!”
“寿春维持之故,就在于以劳动换取外地粮食,由此循环往复,故不须耕者有其田,百姓亦可生活下去。”
如此说着,他顿感豁然开朗,似乎在一瞬间,就搞懂了秦瑱以工代赈的本质逻辑。
而他一说罢,秦瑱便即点头笑道:
“孺子可教也,若知此事,便算得道矣!”
“现在孔明可知生产力为何物了?”
诸葛亮听着,不由深思了一会儿,经过秦瑱两次提点,他好像时局有了更本质的看法。
但总觉得还是隔了一层薄薄的纱!
不过他却不是那种不动脑筋之人,直接沉吟道:
“先生方才曾言,人组成人世,便开始分工合作。”
“由此观之,劳动并非单一之事,无论出征作战,还是治国理政,亦或是田间苦作,只要其维持社会运转,便为劳动。”
“只不过是其所为之事不同!”
“似耕者需要其田,似商者需要其货,为官者需要其才。”
“彼等总和即为社会劳动,故学生以为,生产力便是社会之中所有人维持社会所需所出之力!”
“因为耕者失其田,导致百姓该出之力无处可施,进而导致整体生产力不足,以致于百姓挨饿!”
他这一番话说罢,秦瑱自是再度点头道:
“诚如此言,由此可知生产力由三者组成,一者劳动者本身,有如你我一般;”
“二者劳动资料,如耕者用其力,商者用其行,兵者用其勇;”
“三者劳动对象,耕者须有田,商者须有货,兵者需有敌。”
“汉之所以衰也,非是简单土地兼并,而是生产力不足,无法再维持社会稳定!”
“先秦之时,一亩田地亩产不到两石,百亩之田,不夺其时,数口之家方可无饥。”
“故须重农抑商,保证生产力足以维持社会稳定。”
“而如今数百年过去,亩产已然倍增,可百姓越发穷困,何也?”
“乃因百姓之力不加多,无为之人成其众。”
“居庙堂者,不思改制安民,整日贪图享乐,故彼等要满足此欲,便要侵占社会财产。”
“世家豪族,不思进取增益,只知强取豪夺,收别人之土,增自家之本!”
“故老子云: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
“似此等诸患,如不一一解之,便天下再复一统,百年之后,亦会再度分崩离析!”
“我如此言之,孔明可知其理也?”
说到这里,秦瑱便将目光转向了诸葛亮。
诸葛亮听着这话,顿时便是身子一颤。
他本来读书多年,自以为已经参透了国家问题的本质。
可现在经得秦瑱一番深入浅出的讲解,他才发现,其实他从未了解过这个人世的真相。
汉朝衰落的本质真的是因为一两个昏君造成的么?
还是因为贪官污吏横行所导致?
看起来却是如此,可其本质,压根就不是一两个人的问题。
而是一个阶级与另一个阶级问题。
汉朝衰弱的实质,不是昏君与贪官污吏的问题,而是被剥削阶级,已经养不起剥削阶级了!
由于生产力短缺,导致了上层越发贪敛,而上层贪敛又进一步加剧了生产力不足。
如此循环下去,即便没有桓灵作死,整个大局早晚也得崩溃!
同理,若是依照他原本的想法,即便重整朝纲,只要生产力的问题不解决,那早晚会让这种阶级矛盾再度爆发!
这也是刚才秦瑱只是略微一点,就能点出他问题的原因!
想到此处,孔明自是眉头直皱道:
“若依先生之言,那学生知矣!”
“要解决当世所存之患,不可只管表象,而应该解决生产力之事!”
说到此处,他便又再度询问道:
“但不知我等又该如何解决生产力短缺之事?”
直到现在,他已然进入了秦瑱的辩论逻辑之中,搞懂了最基本的社会矛盾。
而秦瑱见状,便即微微一笑道:
“此事却不当问我,孔明须得自己思虑,生产力短缺之患,该如何解之!”
诸葛亮自是非同常人,一听短缺二字,便沉吟道:
“若论生产力短缺之患,似乎便如钱粮不足。”
“以学生愚见,须得采用开源节流之法!”
“先进行节流之举,而后开源。”
“依先生之言,生产力所以短缺,乃百姓空有劳动资料,却无劳动对象!”
“以当下寿春为例,便需要多建工坊,打压豪族,减少土地兼并!”
如此说着,他突然感觉自己似乎掌握了一种新的看待问题的方式。
实则在与秦瑱交谈之前,对于寿春城外建立工坊之举,他并不能理解。
毕竟重农抑商,乃是数百年以来的主流观点。
秦瑱如此举止,便如军队经商,与之前治国主流观点相悖。
但现在听了秦瑱的逻辑推导之后,他突然发现兴建工坊,不是什么突发奇想,而是出自秦瑱的治国理念。
秦瑱建工坊,就是从本质上解决生产力短缺问题的一个步骤!
想到此处,他便是恍然大悟,猛然看向了秦瑱道:
“先生之所以在城外开建工坊,莫非是为了容纳多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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