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荼带领一干将领、军士冲到南城门,心头猛然一沉,最为担忧的一幕发生了。
就见数千大楚军在一名身姿雄健面容坚毅楚将的带领下,气势如虹,锐不可挡,杀得他的大燕守军人头滚滚,血流成河,已然冲过了城门,掠过了门洞,眼看要冲进城中大道来。
驱马跑了这一大会儿,累得气喘如牛浑身大汗如浇的臧荼,肥胖圆润的大脸一抹焦急浮现。
城门内修建的弯曲逼仄又狭窄,为的就是防备敌军骑兵冲进来冲突践踏,让敌军有再多的人马也用不上,干瞪眼,只有一步步死攻杀硬夺。
但要是大楚军再前冲百十步,冲进城中宽阔的大道来,就可以将后方急得“嗷嗷”直叫迫不及待的大楚骑军给调上来。
一旦大楚骑军在宽阔大道上拉开架势,往来驰骋冲突,即使燕军再多也休想能够挡住,只有被践踏屠戮的份儿,到时一切就真正无可挽回了。
臧荼瞪着血红的双眼,神色癫狂,对身旁的中尉隶本喝道:“爱卿,速速带领麾下将士将大楚军给挡住,一股脑儿全赶出城去!此乃危急之时,整个都城的安危,甚或整个大燕的存亡,都寄托于爱卿身上了,务让寡人失望!”
中尉隶本健壮如牛,看上去孔武有力如牛,脾性也是执拗坚韧如牛,闻言瞪起一双牛眼,拍着胸口“duang、duang”直响:“大王勿忧,别人怕他大楚军,我隶本可是不惧,我就让这些楚贼见识见识我燕地男儿的血性本色!”
臧荼大喜:“好!寡人将四千‘涤荡军’交给你统御,然后寡人就在此地亲身督战,亲眼见爱卿大发神威,挽狂澜于既倒,杀大楚军个片甲不留!”
隶本慨然应喏,就此带领四千强壮的王宫守卫兵士,挥舞兵刃,迎着进攻势头强健的大楚军猛然冲去。
原本大燕守军被凶猛又残暴的大楚军给冲杀的势头低迷,战心崩塌,岌岌可危。隶本率领四千“涤荡军”投入进来,如同及时雨,迅速帮助重新稳住了形势。
这四千“涤荡军”是臧荼苦心竭虑打造出的一支拱卫自身及王国安危的强军,而今一亮相,果真非同小可。
就见他们全部披挂重甲,手中的兵刃也并非寻常可见的刀剑矛戈,而是——大铁椎!
在隶本带领下,一个个吐气出声,挥舞大铁椎不断猛砸、猛劈、猛扫出去,大开大阖,势大力沉,更兼步履沉重稳健,一步一个脚印,钢铁猛兽般向前推动不已。
对面的大楚军以前真没有打过这等铁罐军,一时间如同老鼠咬乌龟,很有几分无从下口的感觉,而一旦被大铁椎给砸中,却是筋骨尽断,鲜血迸射,惨不堪言。
大楚军迅速向前推动的势头,就此被生生遏制住。
阵后的臧荼见状,心头狂喜,扭头踌躇满志的对簇拥的诸将道:“大楚军再强,也还是人,在我的‘涤荡军’下也只有被屠戮的份儿。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待大楚军被‘涤荡军’给打崩溃,逃出城去,立时紧追着掩杀一番!此次我要彻底将项昌小儿给打痛、打惨,让他对我大燕,对蓟县都城,生出浓重的畏怯,永远不敢再来进犯!”
诸将此时也都来了精神头儿,在城头上眼睁睁看着韩王信军队被这大楚军给屠戮一空而生出的浓重阴霾,大为消散,一个个甚或有些趾高气扬起来,纷纷不住口对臧荼进行表态,过会儿一定将大楚军杀个落花流水,给大王狠狠出一口恶气云云。
看着大楚军士飞快突进的势头被遏制住,主将李毅大怒,大声呼喝,一边激励士气,一边在护卫亲军的护持下,全力冲击着这些壮实有力又防御坚固的“铁罐”!
他大矛挥舞,刺、敲、搠、崩、拦、捅,所遇到的大燕“涤荡军”那怕有重甲防御,依旧毫无作用,被他一一绞杀。
王周、季必二将也带领护卫亲军冲杀到一线,配合李毅狙击“涤荡军”。
两军一时间犬牙交错,纠缠交织成一团,大楚军难以将大燕军压进城去,大燕军也难以将大楚军给推出城外,战局在南城门内一时间形成了胶着之势。
隶本一铁椎接着一铁椎横扫,虎虎生风,将身前大楚军士给不断砸飞,声势堪称惊人。他身前狙挡的大楚军士如空中飞人一样,接二连三飞上半空,然后重重跌落数米开外,鲜血如绸喷溅,就此重伤。
隶本这般凶残,大楚兵士却是丝毫不惧,反而双眼泛红,饿兽一样死盯着他,前仆后继连绵不绝扑击过来。
主将李毅势如怒虎般来回扫荡,一边抬头盯紧了他,见他肆意屠杀麾下将士,怒塞胸口,径直冲杀过去:“那个大燕将领,且休走,待我来抻量抻量你的斤两!”
相距不远的王周、季必,此时也对隶本喝道:“隶本,专门击杀大楚寻常兵士算得什么猛将?来、来,咱们哥们儿好好亲热亲热!”
隶本砸击大楚寻常兵士虽然极为顺利,怎奈大楚军士悍不畏死,几乎上赶着来送死,为的不过是在他甲胄上砍上一刀。
面对这等变态的兵士,即使他这等变态猛将也禁不住心头大紧,连叫“邪门”。
而今见李毅与王周、季必三将又同时对自己冲杀过来,更是额头冷汗直冒。
他看着如健牛,却不代表他是真牛,更不代表他是犟牛,掂量一番,这三个是那个也干不挺,就此闷头不吭,佯装耳聋,专挑大楚兵士斩杀,对三将的挑衅置若罔闻。
就在他又是一铁椎猛力砸下,将两名大楚兵士硬生生由直竖给砸成了一摊,嘴角泛起一丝冷酷倨笑时,疏忽身前一道雪亮寒光闪过,一记刀光自下上撩,角度诡异,斜刺里对他斜劈上来。
这一记刀光挟带的劲风尖利至极,真个劈中,隶本这位大燕国中流砥柱般的将领势必如猪羊般被一举剖成两片不可。
隶本脊背毫毛直竖,瞬间意识到此人绝非寻常大楚兵士,忙不迭揉身一避,同时大铁椎向下仓皇砸下,进行格挡。
“当啷!”
一声金铁交击的沉响,火星四溅。隶本与那大楚兵士,同时向后退却数步。
隶本就觉手臂发麻,手指发疼,差点握不住大铁椎,心头一惊,抬头看去,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就见这名大楚兵士身裹着与寻常兵士一般无二的甲胄,身躯却是粗壮的吓人,特别一双胳膊,几乎比得上柔弱女子的腰肢,而手中的兵刃也是极为奇特,非矛非戈,竟然是军营用来给战马铡草料的大铡刀!
“杀我的兵士,你杀得很开心啊!”那大楚兵士瞪着一双铜铃大眼将隶本给牢牢套出,一边骂,一边挥舞大铡刀兜头就剁,并且一刀之后紧接着又是一刀,刀刀连接紧密,大有将隶本给剁成肉醢的架势!
隶本硬着头皮挥舞大铁椎硬挡了四刀,就被砍得面色潮红,呼吸粗重,全身发软,特别一双手臂酸麻又疼,突兀感觉手中大铁椎前所未有的沉重,几乎要拎不动了。
隶本惊恐不能自已,却见那大楚兵士反而越发龙精虎猛,不敢继续拖延,寻了个空隙,虚晃一锥闪身向后就逃,一边喝令身旁护卫立时挥舞铁椎顶上。
黄仲前番大战又是先登又是杀将,战后随之也又是升官又是赏金,奖励堪称丰厚。吃到了甜头的他而今特意掺杂在众军士中,悄没声的摸到隶本身旁,打算一个突袭将之斩杀,继续再荣耀一把。
那知道这厮竟然不敌就逃,毫无廉耻,让他一番打算落空,自是大怒。待要追赶,却被七八名涌来的大燕军士给拦住,眼看追之不及,脱了毛的鸭子要飞走,心头懊恼至极。
就在这时,身后疏忽连串弓弦霹雳炸响,一根又一根箭矢连珠般射来,稳、快、准、狠,接连笔直钉入拦截的七八名大燕“涤荡军”唯一的防御漏洞——面门!
七八名大燕军双眼瞪大,眼神瞬间呆滞,直挺挺一头栽倒。
随着七八名阻拦的军士被接连射杀,砍到高粱露出狼,仓皇逃窜的隶本再次显露出来。
黄仲回头一看,见后方坐骑大黑马的项昌,神色冷肃,缓缓收起手中大弓。
得了主将项昌亲自助阵的黄仲,大喜,见距离隶本已有一段距离,赶之不及,就来了一个故技重施,身躯微微一侧,原地旋转几圈,然后一撒手,就此将手中大铡刀飞掷了出去。
大铡刀化作一道乌沉沉的光芒,“呜呜呜”挟裹着尖利刺耳的鬼哭,瞬息间“吃”掉了二十几米的距离,几乎就在下一刻,已然飞旋到了隶本身后。
隶本听闻身后怪异呼啸大作,心头一股深寒浮起,想躲闪,却是完全来不及,被那道乌光给拦腰而过……
此时项昌将一千投矛手也从后方调了上来,冲到与大燕“涤荡军”大战的前线,将投矛凌厉飞投而出,虽然突破不了大燕“涤荡军”的防御,却将之给接连撞翻,栽倒地上。
铁甲太过厚重坚固,唯一的不好,就是倒在地上,就如乌龟一样,根本自己挣扎不起。
大楚军士随后涌上前去,用长矛直刺面门,一一进行精准诛杀。
成功被寻到了弱点,大燕“涤荡军”对大楚军再也造不成什么杀伤力,完全落入了被猎杀的地步。
当前的大楚军对敌临阵灵活机动,总能最短时间找到敌军弱点、缺陷,然后进行针对性猎杀,在最短时间以最小伤亡取得最大战果。
在后方观阵的燕王臧荼,见寄予厚望的隶本战死当场,亲率突击的四千铁椎军也没有将大楚军给压回城外,反而开始被大楚军给重重围裹,接连不断大块大块“消失”在战场上,身躯恶寒,如陷冰窟,浑身肥肉不受控制的哆嗦起来。
“父王!”臧衍拍马走到近前,对着他脱口大喊道。
眼下形势臧衍已看出来,败局已定,蓟县城是难保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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