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发疯，惊呆了家里人，全家没有一个人跟张秋月顶过嘴，没有一个！！！
被骂的张秋月微微松口气。
还好还好。
会发脾气的孩子。
是一个正常的孩子！
讲真的，她挺担心周大雪抑郁，因为她精神面貌太差了，现在能发一通脾气，把心里话说出来，对她本身有益。
但是！
她被周大雪骂了，总不能笑嘻嘻的说：哎嘿，骂的好，骂的妙，骂的呱呱叫！！
拜托，被骂的人是她耶！
她一拍桌子站起来，怒吼道：“周大雪，你找死是不是？”
“是，我就是找死。”周大雪眼眶通红，眼泪全是血丝。
她恨张秋月。
从小到大她干家里最多的活，弟弟妹妹更是她带大的，干活的时候跟说之后要把她许配给一个好人家，结果呢？
每一个男人都是歪瓜裂枣。
但唯一一点一样的是彩礼高！
“从小到大，你除了骂人就是骂人，有把我们放在心里吗，是不是我们女孩注定就要当做物品被卖出去，那养我们那么大干嘛？干脆把我们掐死好了，你个文盲，大字不识一个，满满旧社会思想，有什么资格教育我们，你是觉得你撒泼耍赖很能耐吗？你也不想想，村里多少人讨厌你，一个个巴不得你死！！！”
她嘶吼着。
像极了一个疯婆娘。
和曾经明媚大方的她截然不同。
“大雪！”周老二呵斥。
假如大雪再这么闹下去，他妈肯定往后都不会再管她一下。
周大雪理智清楚，二哥现在骂自己肯定是为了自己好，因为再闹下去的话，她说不定就会被老娘揍一顿，但她也无所畏惧！
狠狠擦了一把眼泪，周大雪愤怒又委屈：“骂我做什么，当初我嫁到公社，你们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吗，所有人都对我指指点点，背后给我起绰号，就叫我一百五。”
“说我是要了高价彩礼，就像是一个商品一样被娘家人卖出去，每次我婆婆欺负我，我都不敢动，因为我要了一百五十块钱的彩礼，要是再折腾的话，周围邻居都会出来说，我要了那么多的彩礼，一点活都不干，还不孝敬公婆，我只能忍着，被人说闲话更是不敢吭声，这一切都是拜她所赐！”
婆婆对她造黄谣，骂她懒，周围邻居都信。
当初她也想揍人，让那群人闭嘴，但婆婆说她若是敢揍人，她男人工作就会没了，为了抱住她男人的工作，她忍！
但没忍多久，她还是生气，决定好脾气的挨家挨户解释，希望邻里邻居的能和睦相处。
可她没有娘家撑腰，那些人看着她好欺负，压根没把她的解释放在心里，见她好声好气的，反而更肆无忌惮的编排她。
久而久之，她也不再辩解。
但积压在心头的郁气越来越重！
周围邻居都探头探脑，贴在周家墙壁上偷听，听到周大雪对张秋月怒骂，那叫一个舒坦。
那该死的老虔婆。
终于有人治一治她了。
那个人还是她的亲生女儿！
这实在是太好了。
黄翠芬乐不可支：“我长那么大还是第一次听到有闺女骂自己老娘骂的那么难听的，那张秋月可真是不做人！”
“可不是嘛，她从来就不是好东西！”
“他们全家都不喜欢她吧，就像是周大雪说的，不得好死！！！”
……
附近邻居苦张秋月久矣。
好不容易张秋月吃瘪，一个个都过来踩一脚，来偷听的人也越来越多。
屋内的周家人也注意到了，但泥土房就是不隔音，尤其是在那么大声的吼叫之下，他们也没辙。
周大雪完全撕破了脸皮。
全家噤若寒蝉。
看张秋月面无表情，更瑟瑟发抖，感觉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不仅是周家人那么认为，偷听的人群们也觉得，周大雪完了！
自从张秋月进入红旗大队之后，从来没有被别人骂那么一长串过，一般都是在别人说两句的时候，她啪啪两巴掌搞定。
现在被亲生女儿骂，肯定得发飙，如今没有动手应该也是顾及周大雪怀孕。
“说完了？”张秋月轻声问。
周大雪警惕地盯着她。
“我一个文盲，一个泼妇。”
张秋月低声呢喃。
女人站在堂屋下，她身形偏瘦，高高的，脸颊有肉，偏生一双眼睛狭长，骂人的时候气场很强，有事也显得刻薄，如今双目失去焦距，不知看向了何处，周遭萦绕着落寞、颓败。
像极了打赢了胜仗，结果被污蔑成叛徒的士兵。
她嘴唇嗫嚅半晌，始终没说出一个字，转身回屋。
关门声很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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