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一声,一杯带着茶叶的汤汤水水被径直泼在了陈良的脸上。
陈良平静地看着对面像一条饿狼一般瞪视着他的令狐知书,伸手抹去脸上的水渍,摊开手掌看了看手里多出的几片茶叶,指头微曲,将其弹落到了地上。
“江南过来的上好龙井,可惜了!”陈良道。
令狐知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陈将军,莫忘了,没有大帅,你全家早就是死人了。”
“须臾不敢或忘!”陈良躬身道:“但这一次,陈某不觉得有什么错!”
“呵呵!”令独知书冷冷地道:“沙列文与萧长车激战之时,关你云台荒驻军何事,你竟然大肆调动军队,进行军演?伱不会不知道你这样一来,青铜峡、野猪岭的元军都会高度戒备你的动向,从而不敢往远安增兵支援,如此一来,使得沙列文大败于远安城下,坏了大帅的大事!”
”我不这么认为!”陈良道:“云台荒距离战场如此之近,如果双方爆发大战而我云台荒竟然不闻不问,连最起码的反应都没有,你让关外人如何看我们?是想告诉所有人,我们与元人有勾结吗?”
令狐知书不由语塞。
一边一直坐着没发说话的陈国华此时站了起来,道:“陈将军所言也极有道理,现在正是我们与萧长车争夺关外民心军心的时候,不管内里如何,面子上该做的,我们都得做好。知书,你太无理了,还不向陈将军道歉!”
“这倒不必。大帅欲谋大事,陈某自然愿意跟随,但在某家看来,不管是元人还是萧长车,都是我们的敌人,”陈良淡淡地道:“所以掌书记,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像青铜峡这样的地方,能抢占自然便要动手,今天我便在掌书记这里报个备,如果不成,只要大帅发话,我自然是无有不遵!”
“好!”李国华点点头:“这件事,我回去会与大帅商议。元军这一次吃了大亏,接下来必然会有所动作,你这里也要小心一些。”
“当然!”陈良道:“吃柿子捡软的捏嘛!元人在萧长车那里吃了大亏,想要报复回来,又惧怕萧长车,指不定就会拿我来出气。他真要敢来,我会让他们知道,关外可不止萧长车一人会打仗呢!”
李国华笑着拍了拍陈良的肩膀,“陈将军的才能,大帅也是极欣赏的!要不然,也不会把你放在云台荒这样的重要的战略要点之上。”
“赴汤蹈火,在所不惜!”陈良向着振武城方向,叉手行礼。
一众人等出了云台荒大营。
李国华回首,却见行辕之外,陈良仍然站在那里,频频向他们挥手。
“掌书记,你真相信陈良所说的?”
李国华淡淡地道:“相不相信的,重要吗?既然事情已经做了,不管陈良当时是怎么想的,沙列文已经输得连裤叉子都没有了。也许是因为陈良的动作引发了元军这边不敢支援,也许是元人内部的倾轧导至这个结果,储位之争的惨烈程度让人难以想象。别说死沙列文这万把人,便是再多些,又有什么关系?”
令狐知书点点头:“这倒是!”
二十五年前的一场政变,不说关内,光是关外的清洗,死的人便有数万吧!
“你今天太冲动了,这可不像你平时的为人!”李国华瞥了一眼令狐知书:“是什么让你如此失态?”
令狐知书垂首不语。
“陈良是大帅刻意拉拢的的大将,此人虽然比不上萧长车,但也是极具才华之人,今日你既没有当面向他道歉,回去之后务必备上重礼去陈府看望一下他的家人。”李国华的语气不容置疑。
“明白了!”令狐知书道。
“一时的失败算不得什么,一时的落后也不必放在心上!”李国华看着有些颓然的令狐知书道:“人生是漫长的一场长跑,暂时的领先不代表他们能胜利抵达终点,知书,把自己置身于悬崖边上,看似危机四伏,又何尝不是给了自己一次向巅峰发起誓死冲锋的机会呢?”
“多谢李叔教诲!”令狐知书低声道。
“既然你对标的是萧长车和李大锤这样的人物,那就一刻也松懈不得,你们比拼的,可不仅仅是军事抑或是情报,而是全方面的一场较量!”李国华道:“今天你的行为,让我很失望。”
“回去之后,我会向叔父领罪!”
“嗯!”李国华点头道。“沙列文的这一场大败,使得元军统帅之事又横生枝节,只能先等燕都那边出结果了。这段时间,在关注燕都的同时,你要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黑域那边,正是春耕的时候,黑域的那些人应当也没甚钱粮了,该出来溜溜了!”
回到宝瓶城的李大锤,脚不沾地的忙了好几天,主要是为了安置长春谷的那一帮子大夫。
好不容易请了这些大神出山,李大锤自然是要一个个的都伺候好了,接下来地盘里的医疗事业,可就全靠这帮人了。
说起来婴儿夭折率高达百分之五十,普通人平均寿命都不到四十五岁这样的一个事实,委实让李大锤难以接受。
人啊,是所有一切的根基。
给你一片肥到流油的土地,却没有人来经营,这片土地也只能是飞禽走兽的天堂。
而导致人口如此稀少的原因,最主要便是疾病和战争。
既然有长春谷这样一个便利的条件,岂有不将他们用起来的道理?
虽然这些人一个个一天天都神叨叨的,但医术是摆在哪里的。
先用起来,然后再慢慢地引诱他们沉浸到这个伟大的事业当中去,等他们不能自拔的时候,再把他们往死里用。
李大锤用人三部曲,向来无往而不利。
忙中抽闲,李大锤请来了张若张学士。
现在张学士也算是关外一方人物了,副都御史兼关外监察使,说起来便是悬在安东安西两个都护府头上的一柄利剑,当然,这得是朝廷强势的时候。
现在嘛,得两个都护府给面子。
安东那边不好说,但在安西这边,不管是萧长车还是李大锤,都是很给面子的。
“李副都护,我也正要找你说事呢!”张若人瘦了,但却显得精神了,容光焕发,神彩奕奕。
男人,终究还是要有一份自己的事业,才能激发第二春。
当初刚来关外的时候,张若就是一个垂垂老朽,与现在相比,完全就是两个人。
“学士请讲!”李大锤亲自给张若搬来了座位,沏上了茶,态度恭敬得很。
“我现在既然是关外的监察御史,专司负责安东安西两个都护府的监察事宜,就不好一直住在宝瓶城,如此会让人说闲话!”张若道。
“哦,您的意思是?”
“我准备把监察衙门另寻一个地方安置!”张若道:“还要请李都护大力支持!”
李大锤笑道:“这有什么问题,要人给人,要钱给钱,你看上了那里?”
“还没有最后完全确定,现在袁融正在办这件事情!”张若道。
“没问题没问题!”李大锤笑咪咪地道。
人的欲望果然是无穷的,李大锤不由想到了那首《不足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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