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娇娇怔怔地看着坐在酒馆中间一处高台上的那对父女。
父亲拉着二胡,女儿敲着梆子,两人一唱一合,正在演绎着一段故事。
不知不觉间,她听得已是泪流满面。
父母家人被元人希害,孑然一人幸存,故事中柔弱无依的小女子剪去了长发,穿上了甲衣,投身战场,为了报仇,一步一步向前艰难前行。
屠娇娇想到了自己。
父母家人同样死在了元人之手,只可惜,自己没有那个女孩子的身后,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除了咬牙切齿地痛恨,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悲伤之外,竟然是无能为力。
“娇娇!”坐在她对面的丁二狗伸出手去握住了妻子冰冷的小手。“有我呢,我替你杀元狗,这几年,我已经杀了好多元狗了。如今我武道修为大进,马上也要当校尉了,能带领更多的兵马,替你杀更多的元狗!”
抽回小手,擦擦泪痕,屠娇娇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对父女,听着他们的吟唱,缓缓地道:“那是不一样的,我只恨没有这女子的身手,要不然,也早就投身军旅了,自己报仇,总是更加的畅快。”
看着黯然神伤的妻子,丁二狗挠挠脑袋,有些手足无措。
妻子就是家里的定心丸,在家中,所有的事情,都是屠娇娇在拿主意,教自己识字,告诉自己人生的道理,指点自己怎么去交际,似乎他从来都没有看到妻子像现在这样六神无主。
脑子中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丁二狗一下子觉得这件事情,或者能让妻子高兴起来。
“娇娇,你想要亲自报仇,其实不见得就一定要上战场亲手挥舞刀枪啊!”
“要不然还能怎地?在家里扎小人还是咒骂?能伤得了元人分毫?”屠娇娇叹息道。
“这些天在武校里听老师们讲课,明白了许多道理!”丁二狗道:“与敌人面对面的厮杀,把刀枪捅进敌人的胸膛,脸上溅满敌人的鲜血,其实只不过是杀敌的最后一步罢了,而在此之前,不知有多少事情要做,比方说战事的规划,部署,情报的收集,粮草、饷银的筹集,战争中伤兵的抚恤,战后地方上的治理等等,而这些事情,每一步都不可或缺,不管是从事这些工作中的那一步,都可以算是复仇的一环!”
“你想说什么?”屠娇娇有些奇怪地问道。
“老师们说,北庭都护府在如征集女子为官。”丁二狗道:“听说是咱们北庭都护府地大人稀,官员奇缺,而且识字的人又特别少,所以都护府希望识文断字的女子也出来做事,而不是窝在家里吟风弄月,弹琴作画。”
“真的?”屠娇娇的眼睛一下子便亮了:“你说北庭都护府允许女子为官?”
“是的。”丁二狗道:“不过说是要考试,然后根据不同的成绩,不同的能力分配到不同的岗位之上去工作,你以前一直在村儿里当先生,我这一进城,你这先生也当不成了,孩子现在也大了些,找个嬷嬷也能照应好,再过个一两年,就该去书馆里读书了。”
“你让我去吗?”
丁二狗看着屠娇娇,结婚这么多年了,他是第一次在妻子眼中真正看到了光。
“为什么不让伱去?”丁二狗道:“咱家要不是你,能有今天?要不是你那么有远见,说不定我早就死在哪一次的战争中了。只要你开心,你高兴,我什么都随你的。”
屠娇娇看着对面那张脸,一下子又哭了。
她的人生无疑是悲惨的,但她又是无比幸运的,在那样的盲婚盲嫁之中,她找到了一个最好的。
“怎么又哭了呢?你不想去,咱们就不去!”丁二狗不由慌乱起来,手忙脚乱地替妻子去擦眼泪。
“不,我去,我一定要去,我也要为灭元狗真正的尽一份心力!”屠娇娇哽咽着道。
牵着妻子的手,走出了酒馆的大门。
酒馆里,女孩子已经唱到了高潮,那個孤苦无依的女孩子经过不懈的奋斗,成了人人敬仰的大将军,在战场之上杀得元人鬼哭狼嚎。
“走吧,我送你去都护府问一问具体的情况!”丁二狗道。
“咱们进得去吗?”屠娇娇有些担心。
“你也太小看你丈夫了!”丁二狗笑道:“我现在可是玄元七品,武学一出来就能当校尉的人,都护府还是能进去的。而且你别忘了,茅长史见过你的,还往咱们鸡公岭村儿的那个学馆拨了专款的。”
“倒也是的呢,只不过茅长史是什么人,那里还记得我这样一个小女子。”屠娇娇小声道。
将妻子扶上了马匹,丁二狗牵着马匹缓缓而行,边走边道:“其实我还听到了一个传言。”
“什么传言?”
“就是今天听到的这个曲子后头的故事!”
“不就是编的一段能敲动人心的故事吗?”
“传言说,这个故事,其实讲得就是咱们北庭都护府的萧都护!”丁二狗左右瞧瞧,声音低得只有屠娇娇能听到。
屠娇娇猛勒战马,战马吃痛,长嘶起来,惹得街上所有的人都看向了他们。
“怎么可能?”
丁二狗不好意思地左右瞧瞧,牵着马疾步快走,一直走到人少的地方,才道:“很有可能。你没见过萧都护,我可是见过的,萧都护真得长得好漂亮,所以打仗的时候,萧都护一直都戴一块恶魔面具。我一直奇怪一个男人怎么长得标致的,如果跟这个事儿对应起来,那就说得通了。”
“这么说来,咱们北庭都护府的都护,居然就是一个女的?”
“小声些!”丁二狗道:“现在还只是猜测呢,不过武校里的同学都是这么猜的,问老师,老师们却只是笑,即不承认,也不否认。你知道武校的老师都是谁吗?谷小满将军,萧东伟将军,萧东伟将军就是那个只有一只眼睛的,听说他是一直跟着都护的,连他都不否认,你说这事儿是不是八九不离十?”
“走,我们去都护府!”屠娇娇兴奋的一抖缰绳,脚叩马腹,马儿习惯性地向前便跑,将丁二狗一下子甩到了后头。
丁二狗将手指头含在嘴里,打了一个唿哨,本来奔了的马儿,马上停了下来,转了个圈,又踢踢踏踏地跑回到了丁二狗的身边。
丁二狗笑着重新牵起了缰绳,对屠娇娇道:“你可别想甩脱我。走吧,我给你牵马。”
看着牵马一路向前的丁二儿的背影,屠娇娇一直隐藏在内心最深处的悲伤,在这一刻终于被彻底击打的粉碎,在体内消散得无影无踪。
虽然风雪依旧,但心中却充满了阳光。
都护府,长史官厅,茅大贤看着厚厚的一叠名册,满是皱纹的脸上已是笑开了花。
“瞧瞧,瞧瞧,光是宝瓶城这一地,便有数百名识文断字的女子。”茅大贤随意地翻着名册:“这些人大都出身富豪之有,官宦之家,见识是不差的,至于能力嘛,嘿嘿,能力这玩意儿,是可以培养的。而且当官嘛,其实难度也不大,有的官儿需要有创造性,有决断力,但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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