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聿臣五岁时便会背古文,作诗。
他十二岁时,考中秀才成了沧州和县远近闻名,最负盛名的天才童子。
奈何他家境贫寒,父亲早逝。周氏一人撑起沈家生计,这些年孤儿寡母无依无靠,没少受到同村人的欺压与羞辱。
沈聿臣心气虽高,却也不得不被生活压弯了脊梁,跑去码头做苦力挣钱养家。她与母后吵架,一气之下离宫出京,在沧州云湖游玩时,不幸遇到水贼劫船。她跳入湖中逃生,却不通水性差点被淹死。
在她濒临死亡之际,遇到了在码头扛货物的沈聿臣。
她被沈聿臣救下,自此对他一见钟情。
她以为自己遇到了真心爱护她的好男人,她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
如今想来,她是多么的愚蠢可笑。
“翾娘……你醒了吗?这几日我事务繁忙,不能时常陪在你身边,你是不是生气了?抱歉,是我不对,忽略了你的感受,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沈聿臣做小伏低,小心翼翼地道歉。
顾若翾心里膈应的厉害,她这才看清楚沈聿臣的虚伪,道貌岸然。
明明他巴不得自己死,好早点给秦诗柔腾位置,可对着她时,却还依旧温柔体贴,像个十全十美的好夫君。
她之前一叶障目,就是被他这幅虚伪会演戏的样子给骗了。
她缓缓的睁开眼睛,目光淡漠地凝着沈聿臣。
这双眼睛再无一丝一毫对他的情意与爱。
沈聿臣一怔,被顾若翾的眼神给惊到,她从未用这种淡漠到冰冷的目光看过他。
看来,她是真的生气自己这段时间的疏离啊。
沈聿臣无奈地揉了揉眉心:“翾娘,我以为你是最体谅我的人。五天后,便是殿试了,京都人情往来错综复杂。我若不能寻到稳固的靠山,纵然我再有才情,再满腹经纶,恐怕这状元之位,也会与我失之交臂。”
“我有很多的事情要忙,你身为我的夫人,应该学会体谅我,做我的贤内助,不要拖我的后腿。翾娘,我能从小小山村走到京都这一步,你比任何人都明白,我是有多么的不容易。”
是不容易。
日日夜夜戴着一个面具,在她面前演戏,他真是煞费苦心。如今,他功成名就,便毫不犹豫踢开她这个再无任何价值的糟糠之妻。
自她嫁入沈家,便替他承担起了养家的重任。为了让他好好读书,她拿出自己仅剩的银子,贴补家用。银子用光了,她就当了自己的首饰……
坐吃山空后,她白日去酒楼刷盘子刷碗挣钱,夜里回来更是挑灯练习刺绣。三年来,她原本白皙娇嫩的手,被戳了无数针眼。
她明明是个身份尊贵的公主,从小金枝玉叶被娇养着长大,她何时受过这样的苦楚?可她为了与他在一起,心甘情愿陪他吃苦,任劳任怨养活他这一大家子。
可到头来,她得到了什么?
她不过是想得一人心罢了,她有什么错?
沈聿臣以为自己说出这番话,顾若翾便会和以前立刻向他服软低头。
谁知,他等了又等。
她却无动于衷,只是用一种极为陌生的目光,淡淡地看着他。
沈聿臣的心里,不由得浮上一丝不安。
“翾娘,你……到底怎么了?”
“是不是生病,身体不舒服?那你快点喝药吧,喝了药,你的病就能好了。你刚刚打翻了药碗,甚至还烫伤了娘。娘疼你,并没有责怪你,她忍着烫伤依旧给你重新熬药。娘对你的这份关心,有时候连我都吃醋呢。”他笑着端着汤碗,用勺子舀了一勺药汁,递到了顾若翾的嘴边。
是对她的关心吗?那是时刻都在盼着她死呢。
呵,她的一切付出统统都是笑话一场。
顾若翾的唇衔住了汤勺,乖巧无比地喝了药。
她目光沉静地凝着沈聿臣:“夫君,这药喝了,我真的能好吗?”
沈聿臣凝着她灼灼发亮的眼睛,他有些心虚地低垂下眼帘,不敢去看她那双清澈璀璨的眸光。
他喉咙发紧,“嗯,会好的。”
“翾娘,多谢你这几年为我的付出与牺牲。我会永远记得你的情,永远不会辜负你的。”
顾若翾扯着唇角,轻声笑着:“夫君,说谎的人要吞一万根针,是会下十八层地狱的。你可不能言而无信,轻易毁诺。”
沈聿臣端着汤碗的手,忍不住轻轻颤栗。
他竭力稳住自己的情绪:“怎……怎会呢。翾娘,你别胡思乱想。”
顾若翾低声笑着,将汤碗里的药全数喝完。
沈聿臣脊背的衣服,都不自觉地被汗水浸湿。
他全程都在低着头,根本无法坦荡地抬头,回视着她那双笑意盈盈的眼睛。
离开的时候,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走到门口的时候,甚至还差点绊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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