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吟儿也看向流花。
流花心慌,噗通一声跪下。她偷眼窥着幕亓一脸色,“是奴婢妄加揣测……可、可是,奴婢是怕小姐哭坏了眼睛啊!”
果然一句话,又把幕亓一的注意力拉到万吟儿脸上去。
万吟儿装作不知道幕亓一正在看她,她一脸心痛地看向江书,“姑娘快起来吧,地上凉。都是流花年纪小,不懂事,错怪了你。我替你罚她……”
江书摇头,她的膝盖跪得疼痛不已,只觉骨头缝里都是凉气。却不肯起身。
“表小姐言重了,流花姑娘年纪虽小,却是你的心腹。她哪里会错呢?定是奴婢的错。”江书顿了顿,朗声道:“奴婢愚笨,实在想不透彻,怕往后在表小姐伺候时怠慢了。还望表小姐千万告知,奴婢到底错在何处。”
她说着,以额触地。
是在问万吟儿。
也是在问幕亓一。
幕亓一心中一阵异样涌动,他向江书伸出手去,想拉她起来。
江书只是直起上半身,却依旧长跪不起。
女孩身子笔直地跪在地上,像极了那日,她问自己要一个公道时。
江书坚定道:“表小姐的侍女今日哭得大半个营地都听在耳里,定是奴婢怠慢表小姐怠慢得狠了,流花姑娘才委屈成这样。还请表小姐千万不要顾惜奴婢,表小姐说清楚,奴婢自去领罚。”
她声音清亮,不止帐篷里的人听得清楚,连围在帐外等着看热闹的众人,也听了个一清二楚。
江书话音刚落,账外一道声音传来:
“在下刑部给事中,陈河。”
幕亓一眉毛一挑,锐利的目光射向帐外。
该死的陈潇,自己看热闹还不够,把陈家大哥拉了过来。
陈河能力很强,圣眷也浓。幕亓一皱起眉头。
帐外,陈河扬声:“刚才那位姑娘哭得实在凄惨,惊醒了老父。老父让在下过来看看,别是……”他顿了顿,“咱们不大的难民营地里,再出了什么冤屈。”
幕亓一咬牙冷道:“没有。”
陈河:“武安侯世子,你不是苦主,为何如此武断?还是让刚才那个哭的姑娘自己说明得好。姑娘,你不要怕,我们外面有许多人,都可为你做主。”
陈河声音一本正经,幕亓一却知道他恨不得把事情闹大。
帐篷内,流花已是吓得瘫了,哪儿敢出声?
只抬起一双哀怨的眼睛,看向幕亓一。
眼看着两方僵持,还是万吟儿开了口:“这位大人,是我的侍女看我因身子不爽利,又想家,面露愁容。她……是想多了,并没有什么冤屈。请大人放心。”
流花跟着:“是,是,请大人放心。”
陈河不依不饶:“当真?方才,那位姑娘可是哭得十分伤心哪!”
“当真。奴婢、奴婢不冤!”流花大声道向帐外。
恨不得马上送走陈河那个瘟神。
幕亓一也道:“是武安侯府奴婢的家事,陈大人还是少跟着掺和的好。”
帐外,陈河:“世子此言差矣,奴婢虽是贱籍,可也是人,也知道疼,也知道委屈。”
江书肩膀微微一颤。
幕亓一脸上神情也更不好瞧。他当然知道奴婢也是人,可是……
下一刻,陈河:“既然刚才那位姑娘没有冤屈……”
万吟儿闭了闭眼睛,轻轻舒了一口气。
流花也卸了力气,几乎瘫软在地。
陈河:“那本官要问,世子府中这位江姑娘,她可有冤屈?”
难以抑制地,江书望向帐外。
她活这么大,第一次有人问她,江书,你可冤枉?
江书死死咬着嘴唇,忍着不敢掉泪。扒在地上的十根手指剧烈颤抖。
从她被幕亓一强要了身子开始……
不,从她在顾府奴婢中,因为娘的缘故,饱受欺凌开始……
她,冤枉!
指尖刺进掌心,一阵阵的剧痛。
良久,女孩强压喉中哭意,“奴婢……不冤。”
又过了好半天,流花才哆哆嗦嗦起身,把帐篷帘子掀开一个小缝,看到刚才守在外面看笑话的那些人都已散去。
她长舒一口气,回头冲着万吟儿点了点头。
万吟儿这才颤颤巍巍开口,“世子,天色这样晚了,江书姑娘还是留……”
今晚出了这样的事,万吟儿更不能放江书跟幕亓一走。
再说,刚才江书坚持给自己要个说法,已经触怒了幕亓一。
幕亓一断不会再想要她。
想着,万吟儿唇角勾起一个得意冷笑。
只要江书到了她手里……
幕亓一却静静站着,没有答话。
目光不自觉地看向依旧跪得笔直的江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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