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屋里,齐雍坐在床沿,用帕子轻柔地为她擦拭额头上的汗。
沈昭嬑似有所感,嘟嚷地喊了一声水。
过了一会儿,便感觉自己被人轻轻扶了起来,手臂很有力,将她整个人后背托住,她躺在结实有力的臂弯里,意识朦胧,浓睫颤抖,实在不想醒来……
杯碗送到她唇边,清淡甜意溢了满嘴。
她用力大口大口地吞咽了几下,仍有水渍沿着嘴角溢流出来,沈昭嬑吞咽不及,抬起手臂,推开了杯碗。
水溅了出来,齐雍的袖子打湿了一片,杯碗立刻挪开了。
过了片刻,碗又送到她唇边,蜂蜜水徐徐地淌进流里,不像之前那样急,沈昭嬑慢慢地吞咽。
她别开脸,不喝了。
手臂轻柔地托着她的,将她放到枕间。
沈昭嬑意识太朦胧,一沾枕头就睡过去了。
齐雍将杯碗递给红药,垂目坐在榻边,捻动着左手上的香珠,红药回头看了一眼,齐雍殿下宝相庄严,像极了寺里诵经的僧佛。
被窝里热烘烘的,沈昭嬑越睡越热,身上出了汗,她不舒服地哼了哼,伸手推开压在身上的被褥,总算不热了。
过了不到片刻,被褥又盖了过来。
她拧着眉毛,再推开。
不到一会儿,被褥还会轻轻盖到她身上,来回折腾了一通,沈昭嬑非但没有凉快,反而浑身躁热,意识朦胧间,忍不住使起性子,嘟嚷着嘴,发出不满的哼哼声,像是故意和谁作对一样,双足用力一蹬,踢开被褥,还踢踏着脚m,把被蹬成一团,踢到床尾。
齐雍凝定不动,目光罩在她身上。
这下舒服了,沈昭嬑弯着嘴角,翻了个身朝向齐雍,枕着自己的胳膊,蜷卧而眠。
乌艳的长发铺满枕间,娇小的身子像一弯卧月,安宁静好,双腿弯曲,叠在一起,绸裤向上卷起,露出纤细的踝骨,细致如玉的小足,脚趾头蜷缩着,粉润可爱,脚背弯起,像尖尖的小荷,脚心勾着,似一弯小月亮,弧度美得惊人。
和梦中毫无二致!
齐雍呼吸紧了紧,垂目捻珠不停。
又过了片刻后,他睁开眼睛,将推开的被褥又笼盖在了她身上。
防止她又推被褥,他伸手压着被角。
沈昭嬑这回没有推被,浓密的卷睫颤动,将湿漉漉的眼睛拉扯了一条细缝,朦胧的光影,映进眼里。
她隐约看到了床榻边上的人影。
“齐雍。”她轻唤。
灯火昏黄黯淡。
她实在太困了,上下眼皮打架不停,眼前一片模糊,看不清眼前的人。
朦胧的思绪里,只记得她每次梦魇不宁时,齐雍总会捻着香珠,守在她的床榻前,每到秋冬季节,她就会犯腿疾,屋里早早就置了炭笼,她怕热,夜里总喜欢踢被子,齐雍会按压被角,不允她总是踢被。
“又梦到你了。”她睡得神志不清,以为是在做梦,皱了皱鼻子,不满地嘟嚷着,“你怎么总往我梦里跑啊!”
齐雍忍不住问她:“你经常梦到我?”
沈昭嬑没说话,她神志不清,处于半梦半醒之间,脑子里也乱哄哄的,一会儿是前世在肝肠寸断的剧痛之中死去,一会儿是重生之后,在浮玉山被齐雍救下的场景,零零碎碎的画面,胡拼乱凑……分不清是梦是幻。
她眼眶微热。
积压在心底的委屈、恐惧、无助翻江倒海般,在心底呼啸着狂涌。
“齐雍!我难受!”她鼻头一酸,哽咽唤他。
齐雍蹙眉,正要问她哪里不舒服……
沈昭嬑泪盈于眶,朦胧的目光看着他,声音哽咽:“我不要陪葬……”
有那么一瞬间,齐雍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陪葬?这是人话吗?
大周朝自立国始,就取消了随葬制。
正要问她这是什么意思,哪知刚刚还哭得可怜巴巴的小女娘,忽一下从床榻上坐起,扑过来揪住他胸前的衣襟。
“我都疼死了,疼得肝肠寸断,都快要死了,你还掐我的脖颈,”她满脸委屈,拔高了声量凶巴巴的,大声控诉他,“还说要拧断我的脖子!”
“要把我就地格杀!”
“你凭什么这么欺负我?”
“齐雍,你这个混蛋,你总欺负我,总是喜欢欺负我……”
她瞪圆了眼睛,又娇又凶的样子,因为知道是梦,所以沈昭嬑没了顾及,可以尽情凶他。
齐雍额头开始冒汗,总觉着现在最好不要惊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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