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闲小说 > 历史军事 > 割鹿记 > 第两百六十七章 真脸冷心热
    王夜狐抬头看着天空之中的那团旋云。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舒侍郎,看到了没有,这才是在长安怎么着都能位列前三的大神通啊,这才是真正神鬼难敌的手段,管你什么诡异莫测的手段,你能接得下我这一剑?这才是冲谦啊,要是二十年前冲谦那师兄不死,他那师兄现在这一剑,谁能挡得住?”

    舒侍郎自然可以感受得出那种无法匹敌的气势,但听着王夜狐这样的话,他心中更加不是滋味,道:“那你是不是又想说,连冲谦这样的人物,都只能老老实实在宗圣宫里盘着,像我们这样的阿猫阿狗,还想要在长安城里搅动风云?”

    王夜狐真正的乐了。

    “都会抢我话了。”

    他哈哈的笑着道,“就跟着我这一会,你就聪明多了,要是早几年你就和我走动走动,多从我这拿拿好处,听听我给你讲讲道理,你哪至于到了今天还不开窍?”

    舒升远现在也渐渐接受了自己要随着这人一块死的事实,所以他反倒放松了,冷笑道,“早几年?早几年我更年轻,满脑子都是身为大唐男儿,要去边关冲锋陷阵杀敌的念头,那时候能跟你这种人混?”

    王夜狐没有生气,依旧笑着道,“那你觉得吐蕃也好,回鹘也好,还有那契丹也好,南诏那边的蛮子也好,他们是害怕我们大唐的几千精锐边军呢,还是害怕我大唐的一个八品修士呢?”

    舒升远心中自然知道答案,只是他一时不想回答。

    王夜狐便接着道,“你看,你心中也清楚,他们才不在乎大唐多几千个人驻守在他们活动的地方,大唐的那些个敌国,畏惧的是大唐积攒下来的底子,畏惧是我们大唐有那么多个八品修行者。一个长安有十来个八品修行者,和只有两三个八品修行者,在他们的眼里是一样的么?哪怕长安这些个八品修行者一个都不去边关,但这些个敌国心里当然清楚,哪怕他们真的兵强马壮到可以长驱直入,打到长安,但到了长安他们都还是应付不了,得老老实实的回去。”

    “所以大唐现在对外用兵,不管胜败,都可以和那些敌国有得谈,那些敌国哪怕一时得了点国运,占了些上风,也不敢太过放肆。”

    王夜狐微讽的看着舒升远,道:“那么你现在再想想,是你这样的人带着军队,身先士卒的杀几千敌军厉害呢,还是我设法多保住两个八品修行者厉害?你当时就算成为了你想象中的那种人,对于整个大唐而言,你就觉得你比我有用?”

    舒升远皱着眉头,他一时无法反驳。

    王夜狐又笑道,“你们这些人觉得我掌着神策军和飞龙军不好,那我什么时候利用这军权来胁迫李氏做事情,残害忠良了?朝堂之中这么多年,除了极少数实在给我找麻烦的,你见过哪些个真正有本事的,在朝堂之中谋不到好位置的?你不想想,若是换了个别人掌握了这神策军,说不定早就宫变了。”

    舒升远忍不住道,“这么说来,这大唐有今日这安定昌盛,你也是天字第一号大功臣。”

    王夜狐淡然道,“天字第一号不敢说,排名前几总是有的。”

    舒升远冷笑道,“那李氏为什么一定要对付你?”

    王夜狐笑了,道:“刚夸过你,你又回到老路了对不对?你非要我说得直白,那我现在也可以这么说,你要只是想在这城里图点舒适的享受,分享盛世的一点繁华,那你就只要好好揣摩李氏的意思,凡事都站在李氏的利益上就是,同时脑袋瓜子想想清楚,保住自己的命,别一时冲昏头脑,做了李氏的马前卒,能苟着点就苟着点。但你要是真正想要为大唐做点事情,那你自己就得思虑明白了。李氏有些想做的事情,可未必是对大唐有好处的。”

    “这些道理说起来特别简单,你心里头恐怕不屑一顾,但这做人就难,最怕就是心里头想的是一套,做事情起来就不能守着自己一开始的本心,原本雄心壮志,对大唐如何如何,临到头来眼前有很大的利益,就瞬间改了心思。”

    舒升远听得沉默了下来。

    王夜狐又看向那座大雁塔,接着道,“这城里头,能守着本心,一条道走到黑的,那可真没几个人。其实吧,你们也别羡慕别人的神通,因为也只有这些个人,才能真正修成这种顶厉害的神通。这世间能够收买和动摇绝大多数人心的东西,都收买和动摇不了他们的心,他们的神通,怎么可能不厉害。”

    王夜狐说完又看了那道旋云一眼。

    在冲谦那些刺天戮地切割气机的剑气干扰之下,他此时也感应不到城中八品之间的战斗,但是他此时已经猜得出来,应该是又有一名八品修行者陨落了。

    等到那旋云渐渐消失,他突然感到身上轻松了许多,他瞬间就明白过来为何会有这样的变化,也猜出了是哪个人被杀了。

    “卧虎藏龙啊,那人居然一直没死,原来也在偷偷窥探着长安的修行者。这样的人居然也能够被找出来杀掉。”

    “不过能杀肯定要杀,换了我能找他出来,也得杀了他,整天防着这种人的偷窥,也不舒服啊。”

    他没有和舒升远说话,但是心里却是忍不住的感慨,“所以说啊,这种偷鸡摸狗,偷窥隐秘的神通,又算得上是什么真正厉害的神通?”

    这个时候舒升远突然问了一句,“你说李得意不会来了,那谁会来?”

    王夜狐道:“应该是李熏会来。”

    舒升远皱了皱眉头,道:“李氏好些年没出新的八品了,李熏可是铁定会在这几年进八品的,你不是说要让大唐多几个八品,但听着你之前的意思,李得意不来送死,那就是他来,那你怎么不让他活下去?”

    王夜狐笑道,“我也得玩平衡,李氏手里头的八品太多,就不会顾虑别人的感受了。而且这人和李得意之间谁来,就说明谁的脑袋更不清楚,要留就留个更有用的。”

    舒升远点了点头。

    王夜狐却又道,“不过我是觉得他应该会死,但也不一定,主要看我猜得对不对,如果郑竹和郭兴裕等人都能按时来,那我倒是也未必将他们全部杀了。但我觉着吧,林甫也好,李熏也好,还有郑竹也好,这些人各自私心太重,那就太容易被人利用了。李氏老是觉着我和长孙无极威胁最大,但我们这种人一般不会轻易动弹,倒是那些手里头有点力量,觉得和我们差个几步能追一追的,倒是很想把握住这种几十年难得一遇的机会。”

    舒升远骤然想到一个可能,面色剧变,道:“难不成会宫变不成?”

    王夜狐认真的听了听兰陵坊中的声音,然后又看了一眼通天树发出的璀璨光芒,有些凝重的点了点头,然后叹了口气,缓缓道,“恐怕已经开始了,那些个门阀估计也没想着能够掀翻李氏,但他们也不会错过借我这股东风的机会,若是换了我是他们,我也觉得今晚上是收拾林甫他们的绝佳时机。”

    舒升远浑身刺骨寒冷。

    他当然明白李氏这么些年提拔林甫为相,本身便是要改革科举,给诸多寒门才俊提供上升通道,压制诸多豪门。

    而这林甫能力也的确惊人,这些年不仅发掘了诸多的厉害人物,而且各种权谋手段也弄得许多朝堂上的老油子没一点脾气。

    林甫党羽众多,抛开并不怎么显山露水的王夜狐不算,林党这些年甚至在长安诸多权贵眼中,是实权仅次于长孙家的存在。

    要发动宫变,那会牵扯到多少官员?

    舒升远越想就越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要让林甫死或是下台,这难度似乎并不比杀死王夜狐小。

    但是哪怕王夜狐死去,影响的官员也并不算多,主要集中于神策军、飞龙军以及一些军方的官员。但林党的官员可是遍布朝堂各个职能部门,根连着根,一拖出来不知道连着多少泥土。

    那些顶级门阀要么不动,一动起来,肯定是要将林党里头的厉害人物全部连根拔起,那若是此事能成,那恐怕是大唐立国以来最大的变故,比当年的皇位之争牵扯的官员都要多!

    “你的神策军和飞龙军呢?”

    舒升远问出这一句话的时候,他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因为这个时候他真的听到了皇城方向响起了潮水般嘈杂的声音。

    “你不知道?”

    王夜狐知道舒升远是彻底乱了方寸,“你是忘了裴国公他们想办法把飞龙军给调到了东郊?神策军今晚上不都在曲江那几个坊周边吗?不把我那些人弄走,你们也不敢这么发动啊,现在我就算想调他们去平乱,恐怕城里也没人觉得我动他们是要去平乱的吧?更何况我现在想调他们也是有心无力。”

    关心则乱。

    舒升远心中大乱,的确脑子都有点不清楚,莫名其妙张口就骂,“这他娘的算是个什么事情。”

    王夜狐却是用关爱弱智的目光看着他,甚至带着一点同情道,“舒侍郎,这不是明摆着的吗?林甫为相这么多年,他明面上没有长孙无极那么只手遮天,但缺的只是以前积累下来的威视,现在但凡新入仕途的官员,畏惧他还是畏惧长孙无极多一点?也就是在这盛世,大唐没碰上灾年,每个人都还过得可以,要是遇到一个王朝积弱衰败的时候,那他可不就是民众眼中那种权势滔天的奸相?他现在手底下多少党羽?那些个党羽收罗官员的罪名比前朝那些酷吏也不遑多让吧,若是再让他经营个几年,这朝政都他说了算了。用人归用人,李氏觉得他有用的时候当然得好好用,但到了要收拾这人的时候,还不是得收拾?”

    舒升远胸口还是忍不住生出闷气,“那不伤筋动骨么?”

    王夜狐听着又笑了,“今晚上哪边不在死人?但林甫和那些个门阀死的人肯定比李氏死的人多得多,那这不就得了?这李氏的大唐江山,可稳固得很。”

    顿了顿之后,他看着沉默不语的舒升远接着道,“不过谁也不是真正的神佛,谁也不能真正的算无遗策。你看今晚上八品大神通修士死得多,李氏自觉自己又很快要多一个,但无论是我还是李得意,其实都比他们想象的要厉害一点,那这么一来,他们这算计不是落空了么?”

    ……

    一百余名铁骑,此时争宛如一股不可阻挡的洪流,从兰陵坊的北侧大门涌入。

    此时仿佛遭遇了无形的铁壁,骤然凝固于街巷之中,他们身下的战马有些不安,但在这些骑者的驾驭之下,竟没有任何一匹战马的马蹄在石板路上敲出响声。

    领头的数十骑,皆是风华正茂的年纪,约莫二十有余,他们身姿挺拔如松,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朝气蓬勃、意气风发的气息。月光洒在他们身上,为这队人马镀上了一层近乎神圣的光辉。

    最前端的十余人更是出类拔萃,剑眉斜飞入鬓,星目熠熠生辉,他们安静下来之时,气息似乎如山岳般沉稳,但体内的气息又如江河般奔腾不息,让人不由得心生敬畏。

    十余人正中的正是手提着白骨灯的李熏,他左边和右边的两个修行者看上去比他还要年轻几岁,神采飞扬,显得豪放不羁。

    “熏哥儿,宫里头好像不对劲啊,打起来了。”

    其中一人身影一动,却是直接往上蹦起了数丈,朝着皇宫方向看了几眼,在空中就已经对着李熏出声。

    另外一人却是眉头微皱,道,“郑竹的那五百扶风精骑怎么还没有到?”

    “陈久,你去把那些金吾卫调过来,谁敢说屁话,你就说过了今晚,我李熏让他在长安没有家。”

    “让金吾卫的人过来先填上去消耗那老贼的真气,皇宫那边不用我们管。”

    “把京兆少尹临时拼凑的班底也拉过来,他们离得最近。那群人都是为钱,和他们说,谁先冲进那老贼的院子,赏一百金,死了给两百!”

    李熏瞬间下了决断,从衣袖中掏出一块金牌丢给左侧那眉头皱起的年轻人。

    “其余人先和我对付这老贼的那支私军,不然东川白甲估计一个人都剩不下来。”

    李熏说完这几句,没有任何的犹豫,一马当先的朝着兰陵坊中厮杀声最响亮的地方冲去。

    ……

    “师兄你出那一剑做什么?”

    冲谦老道和耶律月理都已经在曲江之中了,结果顾留白还踩着水花过来了。

    他到了冲谦老道和耶律月理的船上,刚刚问了这一句,也隐约感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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