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驿馆的院子里,宋秋刚刚在一张竹椅上坐下,正等着和晏长寿等人一起去吃早点。
周驴儿就笑嘻嘻的出现了,“宋秋哥,顾凝溪找你呢。”
宋秋一愣,“凝溪兄找我。”
“没错,他在后面那个小花园里等你,你一会一个人自己过去啊。”周驴儿习惯喊顾留白十五哥,在宋秋他们面前喊顾凝溪,他还有些不太习惯,但那句口头禅他倒是说得顺溜,“宋秋哥,等你有空我们亲近亲近。”
“那自然是要好好亲近亲近。”
宋秋喜出望外,当下对周驴儿道了声谢之后,便飞也似的奔着驿馆最后面的小花园去了。
“凝溪兄找我何事?”
他一进花园便果然看见顾留白已经在等着他。
“我昨夜偶得了几招剑招,想请宋兄指点指点,不知宋兄有无兴致?”顾留白一本正经的说道。
宋秋一呆。
一早上的天上掉胡饼了!
“凝溪兄你要教我剑法?”
他惊喜得声音都变了。
顾留白这样的修为,哪里需要他来指点剑招。
对方讲究,说得客气,他可不能装糊涂。
见宋秋直接挑明了说,顾留白装下去自然也没意思,他从衣袖中直接取出一卷羊皮小卷,递了过去,“你看看合不合你的意。”
宋秋直觉顾留白也不喜欢玩虚的,他便直接展开羊皮小卷看了看,瞬间他就被巨大的惊喜冲刷了头脑,声音都颤抖起来,“凝溪兄…这门剑招极其高明,我喜欢得很。”
顾留白微笑道:“这剑招要想练好倒是也有些困难,那你喜欢的话,接下来几日便不要出门了,仔细参悟再说。”
“多谢凝溪兄!”
宋秋这个时候已经彻底接受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想着羊皮小卷上那些精妙的剑招,他反而心脏砰砰直跳,手都有点抖。
顾留白认真道:“这剑招都是秘剑,不要流传他人,练会之后,这羊皮小卷直接焚化。”
“我明白。”
宋秋认真对顾留白躬身行了一礼,告辞离开时,发现自己太过紧张而忘记了一件事,又转身道:“凝溪兄,我家中备了份薄礼,正巧今天正午前会送到驿馆。”
顾留白微微一笑,道:“那便多谢宋兄了。”
裴云蕖提着一个食盒从一侧走来,坐到顾留白身侧的石桌旁放下食盒后,才轻声道:“你坑了他一次还想坑第二次?亏人家还给你送大礼。”
顾留白微微一怔,“我怎么坑他第二次了?”
裴云蕖鄙夷道,“别以为我没听见,你给他的那些剑招是秘剑,他要是学了,那秘剑的拥有者,那修行地还不找他麻烦?你别和我说你给他的就是沧浪剑宗的秘剑,沧浪剑宗囚不了你,还囚不了他?”
“原来你说这,我给他的不是沧浪剑宗的秘剑,是另外一门。郭北溪说,这秘剑还在,但那宗门没了。没人找他麻烦的。”
“看来倒是我多虑了。”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今后你这种事情还是要多提醒我,我未必想得到。”
“不高兴,我懒。”
“??”
顾留白装出些失望的样子,心里却是知道现在的裴云蕖肯定又被他哄开心了。
裴二小姐都被他哄得主动给他买早点了。
这成就感!
事实上他怎么可能想不到这种东西。
昨夜他也是费了不少脑子。
他知道的东西很多,但修炼的东西就那几样,除了沧浪剑宗的那些剑法之外,他目前能拿得出手,真正算品阶不俗的东西,也就这门叫做裹身剑的秘剑了。
这门秘剑没有别的特色,就是防的好。
各种诡异剑招各种刁钻角度袭来,这门秘剑的剑招都有十分优秀的挡拆妙法,若论身周数尺之地的防卫,在管好自己方面,这门秘剑绝对是极其高明的。
“顾十五这事情做得比我地道,他顶了宋秋的脸出去晃了一圈,回头就给宋秋传了一门秘剑,那我顶着段艾的脸出去晃了一圈,还比他显得嚣张,那我这…”
裴云蕖顿时觉得自己不讲究。
“你先吃,我去找一下段艾。”
她说了一句,风风火火就往前走了。
“……!”
想着段艾有可能得到的好处,顾留白顿时觉得裴二小姐亲手带来的免费早点都不香了。
裴二小姐一向大方。
洛阳剑坊匠师的得意之作,大名鼎鼎的影青,裴家也是花了不少力气才到手的。
结果她说送就送给他了。
自己送了宋秋一门秘剑,那按照她的脾气,这送出手的东西,肯定不能比一门秘剑差。
顾留白觉得要么自己和乔黄云商量商量,以后让裴云蕖顶着自己的脸出去算了。
……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宋秋一早上就想喝酒!
他的欢欣兴奋是藏不住的。
晏长寿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一大早的,你什么喜事呢?”
宋秋犹豫了一下,忍不住道:“凝溪兄不仅行事低调,且做人实在太过讲究,他大概知道了我家中送礼过来,作为回礼,他给我传了一门秘剑。”
“我的天哪!”
晏长寿顿时觉得五雷轰顶。
啪嗒一声。
他手中的面片碗掉落在地,碎了一地。
他的心也碎了一地。
“我家里那些人误我啊!”
“他们做事太慢了,我早就让他们抓紧送来,他们居然要明日才会送到。”
秦澜的脸色比晏长寿还要难看。
他家里的大礼估计还要晚上两天。
……
裴云蕖觉得顾留白是因为顶着宋秋的脸出去,会给宋秋带来麻烦,所以才特意给了一门秘剑。
但对于顾留白而言,实际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
宋秋在黑户寨那夜的表现很好。
他面对那些无头菩萨庙的修士,也并未被恐惧压倒,而是表现出了足够的愤怒和悍勇。
他顾十五的朋友,可以不够强大,但一定要拥有关键时刻可以一起拼命的勇气。
像宋秋和许推背这种人,在关键时候,让他们站在某个地方去拼命,他们不会退缩。
裴云蕖匆匆穿过庭院,看见段艾和江紫嫣正各自提着一个食盒,她便挤出个笑容,对着段艾挥了挥手,让她过来。
段艾走到她面前的时候低垂着头,心虚的不行。
“这个给你。”
裴云蕖塞了几片发黄的竹简给段艾,“这是白雀庵的净心咒,辅助真气修行,尤其到了凝气时有诸多妙用。你这几日闭关,好好参悟。”
“多谢裴小姐。”段艾低垂着头,柔声致谢。
裴云蕖看着段艾身后的江紫嫣,她转身时微微犹豫了一下,道:“紫嫣亦可一起参悟。”
江紫嫣对着她盈盈行了一礼,轻声道:“裴小姐有心了。”
“那我们以后多亲近亲近。”裴云蕖倒是也不擅长和这些在她面前拘谨的少女说话,她沉吟了一下,脑海之中搜刮出了周驴儿那句魔性的话,说完便转身直接离开。
她走出数步,就感觉到段艾的呼吸有些变化,似是哽咽。
这是喜极而泣了啊!
裴云蕖顿时觉得自己干得漂亮,比顾十五还要地道。
且不论这门真气法门比起顾留白的那秘剑如何,至少自己大气,直接给了两个人!
但她没想到的是,段艾抬起头看着她的背影,手脚冰冷,心中委屈的不行。
“紫嫣姐姐,她好坏,比我厉害得多。”
段艾眼角晶莹的泪滴如珍珠往下落,“她这是看到我们想给凝溪兄送早点,特意来警告我们来着。”
再看了几眼手中竹简上的法门,她更是悲从心来,“紫嫣姐,这等高明的法门,没有个十天八天闭关,如何参悟得透,她的意思是,这十天八天,我们都不要在凝溪兄面前露面了。”
江紫嫣的脸色也有些苍白。
她生得好看,如此一来更是有种病态的美。
她深吸了一口气,缓声道:“何止…她这一门法门是白雀庵的。白雀庵是尼姑庵…裴二小姐的意思是说,我们要是再勾引凝溪兄,再和她抢男人,那她就要把我们送到尼姑庵去。”
段艾忍不住就抽泣了起来,“这么赤裸的嘛,其实我原本就做小的就好了。”
江紫嫣苦笑了一下,并不做声。
只是心中却想,这家世实在差得太远,恐怕除非修行上面赶超,将来有所大的成就,恐怕才能和她公平一争了。
段艾泪眼朦胧,柔弱得让人心碎。
她柔柔的说道:“紫嫣姐姐,要不我们还是放弃凝溪兄吧,这再争下去,就要被弄去做尼姑了。”
江紫嫣极为严肃的点头,道:“必须要放手!绝对不能争!”
“……”段艾虽也用力点头,但心中却是忍不住轻声在说,江姐姐你好婊,你这样我怎么信。
江紫嫣叹了口气,终于也有些绷不住,轻声道:“小艾妹妹,今后这样的算计,用在别人身上就可以了,我们自家姐妹,你就不要这样了。”
段艾羞怯道,“只是习惯了。”
……
满脸红光的陈屠几乎和裴云蕖前脚后脚的到了顾留白面前。
他很干脆的对着顾留白说道,“那个身上有点特别香味的天竺人,找着了。”
街角的酒铺里散发着桂花的香气。
幽州寻常铺子新酿的酒大多酸涩得难以下咽,和关外商路上的那种葡萄美酒根本无法相提并论,但胜在价钱便宜,且加入桂花、酸杏子之后封上半年,却是很多幽州老酒鬼的最爱。
邹胜川抱着一坛已经陈了有半年的酸杏酒在铺着石板的街道上漫步,他满脸笑容,看见一些熟人更是笑得眼睛都快消失不见。
他穿着很寻常的粗布衣衫,友善的那些街坊邻居扯着家常,完全没有邹家七房主事人的架子。
幽州外面的变化很大,幽州城区里的变化却很小。
这些铺子十年前似乎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就算闭着眼睛,邹胜川都能从这些酒铺慢慢散步散回自己的那些铺子。
穿过他此时正对着的那条小巷,有一条小河,小河边有一家铺子做的熏鱼用来下酒最美。
然而今日里,他刚刚走进小巷,一群黑压压,穿着重铠的军士就已经将巷道两头团团围住。
巷子里一些宅院的小门里,又接连走出了数名身穿玄甲的修行者。
这些人慢慢挤压过来,一股恐怖的金铁气息,沉默着推进,让两侧的墙壁都似乎印染上了一种玄铁的色泽。
邹胜川花了一个呼吸的时间来整理自己的心情,他缓缓抬起了头,不看这些身穿着重铠和玄甲的军士,只是试探性的问道:“华沧溟?”
巷子里一扇小门被推开了。
一脸阴霾的华沧溟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
“你应该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在他敬畏的那名少年面前,华沧溟始终保持着足够的谨慎和谦卑的姿态,但是在邹胜川的面前,他露出了原本的铁血姿态。
他的眼睛里,毫不掩饰的闪耀着杀气。
邹胜川却笑了,“我当然知道为什么,只是你根本不知道为什么。”
“如果你想和我打哑谜,那我会直接将你交给一个人,他会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华沧溟冷笑起来。
“不,你不明白我的意思。”
邹胜川用同情的目光看着华沧溟,“邹家已经被卷进了漩涡,你们华家原本可以不用被卷进来,但是你却一头扎了进来。相信我,这不是你所想沾染的世界。”
这样的话语,以前说不定能够让华沧溟心生寒意,然而想到驿站之中的那名少年,想到瘦成猴子一样的周驴儿,他却连一丝的犹豫都没有。
他反而狞笑起来,道:“带他走。”
……
支着一个小摊的游方郎中面前来了一个身穿蓝布衣衫的妇女。
这名妇女不太敢和人说话,但打扮得很干净利索,家境应该也蛮殷实。
她的手里抓着一个钱袋子,里面明显有银子的摩擦声。
“你会算命嘎?”
这名妇女犹豫了好一会,才终于鼓足勇气来到这游方郎中的面前,轻声问道。
这名游方郎中肤色略微显得有些黑,一张面孔倒是很方正,他听到妇女这么问,抬头看了看自己摊位上那面小旗上的药字,再认真思索了一下,他实在有点想不明白自己哪里看上去像是算命的。
“我是郎中。”
他摇了摇头,道:“会给人看病。”
蓝衣妇女不安的低头道:“那郎中会不会算命嘎?”
“??”
这名游方郎中实在无法理解这名蓝衣妇女的思路。
“不会。”
他犹豫了一下之后,摇头。
蓝衣妇女道:“那打扰了嘎。”
说完她便有些失望的往他身后的街道走了过去。
她前脚刚走,后面就来了一个青衫文士。
这青衫文士到了他面前,还没有开口,就直接笑了起来,“哈哈哈!”
这游方郎中也笑了。
他被气笑了。
“你做甚?”
“哈哈哈!”青衫文士又大笑几声,突然又显得有些神秘,轻声道:“郎中,会看病?”
游方郎中皱眉道:“郎中自然会看病。”
青衫文士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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