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陈济康还一心巴着岑鸢,刚晋了爵位,十分听话,丝毫不敢乱动。
尽管私下里结交的人也大多对岑鸢进行了报备,但唯独李家,他十分谨慎。
既不走得太近,也不离得太远,含糊其辞,态度暧昧。
究其原因,自然因着李家是打着太后的名义来找他的。
当时岑鸢和时安夏还没成亲,太后希望他以养父的身份强制拆了那两人的亲事。
可谁苦谁知道。那门亲事是他能拆得掉的吗?还强制拆,拿什么拆?
陈济康倒想呢。但他说话不管用啊。
那养子压根不听他的不说,他还得捧着养子,惯着养子,顺着养子说话。
就这样,他也还是没能把养子养熟。
养子做得太绝了,把银子要回去了,还断了他的货源。
这时候,陈济康想起了李家,想起了太后,随后欣然搭上了线。
李家对他进行了详细盘问,他把知道和不知道的,全都说了。
李长风当时非常嫌弃,“你说的这些,我们早就查清楚了。还有没有别的更有用的信息?”
陈济康这才发现,自己对养子实则一无所知。
此时,他带着李长风去见了陆桑榆。
那二人关着房门谈了多久,陈济康就在门外徘徊了多久。
直到宵禁解除,已是五更天,陆桑榆带着母亲离开了陈男爵府。
他离开的时候,陈济康亲自送出府外,好话说了一箩筐。
陆桑榆一句话都没接,只意味深长看了一眼陈府的牌匾,心道,快挂不稳了。
马车在凄清的长街上踢踢踏踏跑起来,马蹄声格外响亮。
陆夫人累了一整天,此时却无睡意,拉着儿子的手臂,附在他耳边低声道,“桑榆,我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儿。”
“嗯?”陆桑榆耐心地低着头,将耳朵离母亲更近一些,“怎么不对劲儿了?”
陆夫人谨慎地四顾一番,指了指外头赶车的车夫,“那人听得到吗?”
陆桑榆见母亲神神秘秘,低声道,“您小声儿说。”
陆夫人想了想,这才迟疑着以极小的声音贴在儿子的耳朵上说,“有个绑匪叫我不要怕,他说会保护我。”
陆桑榆听完,笑了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他提高了声量道,“母亲,很快到家了,您别怕。”
然后将袖中包着花生糖的油纸打开,拿出来一块,递给母亲,“先吃一颗压压惊,一会儿我回去给您煮碗面吃。”
陆夫人素手要去拿那粒花生糖,却是拿了个空。
那粒花生糖直接从陆桑榆的指间,落进了她的嘴里。
她只愣了一瞬,却很快就适应了,“你从哪儿得来的花生糖?”
“买的。”陆桑榆不欲多说。怕说多了,反倒惹她担心。
他敛下眉目,将视线从母亲那张依然清丽绝伦的脸上移开,身子却不愿意挪动半分,就那么与母亲依偎着,如儿时一样。
就想着,如果能一辈子以母子情谊相依为命,他也不是不能接受。
自陆桑榆中了榜眼后,他家的门槛都被媒人踏破了。
说亲的,相看的,络绎不绝。
最绝的是,他母亲十分热衷帮他选媳妇。整日这家闺女长得不错,那家闺女长得有福,是真的把他当儿子一样,替他筹备着亲事。
可他对亲事没有兴趣,也不打算成亲。
陆桑榆心里只有母亲一个人。这个想法早在他被人污蔑与母亲苟合时就有了。
他不是什么好人。自他进陆家,对母亲也自来不是儿子才有的感情。
最早的时候为了填饱肚子,也许是有过儿子对母亲的孺慕,可那就是出自本能的有奶就是娘。
谁给他一口饭吃,谁就能当他娘。
后来,母亲教他做人,教他做一个懂得变通且正直的人。
那是第一次,他心里起了异样。
因为也是第一次,有人把他当人看了。
是人,就得有礼义廉耻,就得有人伦纲常,就得守规则秩序。
陆桑榆知道生出异样的心思不对,可他抑制不住。
是以有人污蔑他们母子有不伦关系的时候,他恼羞成怒,像是被人戳破了隐秘的心思,扯掉了那层遮羞布。
母亲说,不用管旁人的眼光,我们自身清白就行了。
可他心思不清白,越长大,越不清白。
甚至有一阵,他读不进书,满脑子都是母亲美绝的脸庞,温柔恬静的模样。
直到母亲当着陆家那些人指,若做了龌龊之事必天打雷劈,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陆桑榆怕了。
他对天打雷劈这件事有了敬畏心,他怕她真有一天会死无葬身之地。
陆桑榆不能想象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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