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人扑通一声跪在岑鸢面前,抱着他的腿哭得猛烈。
这一生的委屈,他的小皇帝真的懂啊。他的小皇帝没死,长大了。
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想哭的?
他曾跪在隆帝面前忍辱负重时没哭,跪在墉帝面前臣服时没哭,他被前朝老臣们指责卖主求荣时没哭,他为民奔走查访父母官是否真的执行减免赋税时,被不理解的百姓扔烂菜叶子骂他“狗官”时都没哭。
这一刻,他哭了。
他也是人,也委屈。
可他这么些年都不能哭,一哭就没了那股劲儿,只能默默将苦涩温来下酒。
没了精气神,他还如何逆风前行?他还如何孤独行走?
这条路,孤独而漫长,荆棘密布。一不小心,就粉身碎骨。
他活成了一个孤家寡人,活成了人见人嫌的糟老头子。
岑鸢亲手扶起王大人,沉声道,“太傅和王大人的选择都没错。太傅大人选择远离朝堂游历山川,品尝百姓疾苦,后重回朝堂惩治贪官,为百姓做实事,无错。”
他顿了一下又道,“王大人忍辱负重,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忠臣良将,自然也无错。”
没有王大人的据理力争,那些对百姓有利的举措早就被废,又何错之有?
为官者忠于百姓,心怀天下苍生,又何错之有?
多少旧朝老臣唾弃王大人,骂他沉迷荣华富贵,骂他是墉帝走狗,甚至怀疑一代新朝换旧朝,恐也有他的手笔在内。
其实王大人不知道的是,岑鸢重生回来,早就回过梁国,亲自救下他儿子孙女,也悄悄安置了他们王家人。
岑鸢还让人以其他方式,将王大人所做之事,告诉了那些曾经被救下的人。
这一世,总不能还让王大人死得不明不白。
此时已过三更。
几人一阵唏嘘。他们是昨日君臣,也是今日故友。
那么问题来了。
小皇帝现在入赘北翼成了驸马,他的立场是什么?他今夜现身又是为什么?
上邪!莫不是要他们当内应回国准备逼宫吧?
两位老臣跟旁人不同,叙旧归叙旧,激动归激动,感激归感激,但他们不愿意轻易改朝换代了。
至于原因,自然是因为梁国如今虽然还算不得繁荣盛世,但相比隆帝在位时的民不聊生简直好了不知多少倍。
最起码,现在的墉帝有容人之量。前朝的老臣只要愿意臣服的,他都一视同仁,并不排除异己。
他也听从吴大人和王大人等臣子的谏言,颁布对百姓有利的政令,致力于减免赋税,鼓励百姓自给自足,过上好日子。
总的来说,墉帝在百姓心目中算得上是个好皇帝。
其实这也是岑鸢穿越过来后,并没有集结势力急着为原身去夺回皇位的真正原因。
他放弃了梁国,才留在北翼,留在时安夏身边,并非是因为时安夏才放弃了梁国。
这个时候的梁国,百姓安居乐业,朝堂势力平衡,也算清明,并没有奸臣当道。
他何必掀起一阵腥风血雨,去引战逼宫?
此时岑鸢知两位大人误会了,摇摇头,“今日我来,只是单纯与太傅和王大人叙旧,并无别的。”
吴贤文松了口气,王易也松了口气。
否则若小皇帝提出逼宫,他们该如何是好?
但岑鸢似乎真的只是叙旧,闲聊一阵后就这么翻窗走了。
吴贤文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小皇帝刚才是不是说有正事要谈?怎么就走了?”
王易也纳闷,“对啊,他分明说‘今日前来,我有事说’,怎的就走了呢?”
二人秉烛谈心。一时万般感慨。
他们小皇帝怎的就成了北翼的上门女婿?
海晏驸马!
造孽啊!
作为驸马的娘家人,他俩可太有资格惋惜苍天弄人了。总觉得他家小皇帝委屈大发了。
一个原本可以拥有三宫六院的帝王,现在竟然入赘了。
王易道,“我今儿听了一嘴,说驸马还是北宣部尚书,倒是没埋没人才。要是咱们梁国的驸马,除了暖床可什么都干不了。”
吴贤文深以为然,“我也听说了。北宣部似乎是新建的部门,独立于六部之外。那个《翼京周报》就是北宣部所发行。”
两个老头子眼睛同时一亮。
他们虽是昨日才到北翼京城,可对于街头巷尾都在议论时事的盛况是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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