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躲,这是涟漪此时此刻最能肯定自己现在的行为。
今天几乎是一出考场涟漪就直奔医院了。
让涟漪没想到地,羽淮安比她还要快,想来那些人说得没错,羽淮安是最早离开考场的。
来医院途中,涟漪还特地去了趟甜品店,提着圆圆喜欢的糕点,出了电梯,她就看到圆圆的病房。
病房门是打开着的。
是不是宋金来看圆圆了,宋金说他一考完试就会来看圆圆。
眼看那只脚就要迈进门线了,却因圆圆的那句“羽淮安,我太冤了。”迅速收回。
收回,在那静静地站着。
站着听圆圆讲话,那时间涟漪才知道茶拉给圆圆打过电话。
茶拉给圆圆打电话的内容涟漪听得一字不漏。
涟漪想着,圆圆的说话语气怎么和平常不一样,语气不一样口吻也不一样。
甚至于,她怎么也无法把病房里正说着话的人和她熟悉的圆圆联系在一起。
不由自主地,身体往门口移动,然后,她就看到了圆圆的样子。
怎么连圆圆的样子也是陌生的。
呆呆看着,看着圆圆举起的手在羽淮安面前晃动着,那句“看清楚了,我手里没那条该死的手链。”宛如晴天霹雳的响雷,只把涟漪的耳朵震得嗡嗡作响。
在嗡嗡声中,一双手慌慌张张去触摸自己手腕。
左手摸右手,空突突的;右手再去摸左手,还是什么都没戴。但还是不放心,来回摸几次确认什么都没有,涟漪这才大大松下一口气,在心里暗叫着“幸好,幸好。”
其实,那天那伙巴基斯坦人检查她和圆圆的手时,涟漪就猜到他们要找什么了。
是有那样一条手链的存在。
自圆圆被送到医院,涟漪就无数次问过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是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其实涟漪是清楚的。
涟漪也知道怎么杜绝给圆圆带去更大的伤害,所以,她递交了值日生改组申请表。
即使是清楚,但在听到羽淮安的那声“沈珠圆,别闹。”时还是心如刀割。
不该心如刀割的!
她即使没法走进去和圆圆和羽淮安轻松打招呼,也不应该站在这里的。
她站在这算什么?这是偷窥行为。
似被触到某根神经,脚步急急忙忙地,本来应该往东也不知道怎么地往西了,咬牙,那就往西吧,但……但好像圆圆看到她了。
慌不择路,然后,涟漪看到了那个饮水机。
没任何思索,涟漪躲进到那台饮水机后。
看吧,事情总是往最糟糕的事态发展。
有那么一瞬间,涟漪想对着天空大笑。
疯狂的、愤怒的、咧开着嘴,用尽所有力气去笑,直把眼泪都笑出来。
即使心里一万个清楚怎么去遏制住不给圆圆造成更大的伤害,一双眼还是没能听从指令。落在从502病房走出的那抹身影身上。
那抹身影出了病房门,走几步后,停顿下来。
停在那,脸缓缓地朝着饮水机方向。
涟漪迅速低下头来,避免和那束视线产生交集。
死死低着头。
也就还不到一秒的时间而已……
圆圆,不止你知道什么是心动;圆圆,不止你知道,别人也知道什么是心动的。
砰,砰砰,砰砰砰……
就这样,丢了自己,把自己丢了个精光。
直到电梯门关闭声响起,涟漪才敢抬起头来,眼睛直直望着走廊上的白炽灯。
听说,人们在死去时会看到一道白光,涟漪想,那道白光应该是长这样的,照射在人脸上,死白死白的。
兜里手机震动个不停。
涟漪在心里苦笑,圆圆看到她了。
当然了,她一点也不担心被圆圆看到,圆圆是这世界最容易应付的,涟漪说因为看到外星人才那样圆圆也会信的。
涟漪说什么圆圆都信,这才是让她最头疼的。
呼出了口气,涟漪朝502病房方向走去。
可笑地是,甚至于她都还没开口,关于为什么要站在门外不进去还开溜的原因圆圆也自行找出了答案。
“以后这种时候多地是,涟漪,你要提前适应一下,几次之后,你应该就不会感到不自在了。”圆圆是这么说的。
自作聪明的家伙,自作聪明还自作多情。
正说话的人眼睛黑白分明,眼神清澈,苹果脸型嵌着浅浅的小梨涡,小梨涡伴随着脸部表情力道若隐若现,一派不知人间疾苦的模样,还真是甜甜圈女孩。
有那么一瞬……有那么一瞬间……
圆圆大叫了声“涟漪!”
视线呆呆落在沈珠圆那张脸上,任凭着她那双手在自己的面前晃来晃去,那声“涟漪”不知道为什么变得刺耳。
刺耳的“涟漪”还在她耳畔来来回回着。
终于,再也忍不住了,涟漪扯开了喉咙——
“闭嘴,沈珠圆。”
那声“闭嘴,沈珠圆”效果还不错,耳朵清净了。
但,下一秒。
轻轻的小心翼翼的“涟漪,你是不是考砸了?”带着浓浓的担忧。
宋金说得没错,圆圆是个笨姑娘。
圆圆是个傻姑娘,圆圆是又笨又傻又聪明的奇怪姑娘。
最终,那已经在涟漪舌尖绕了几圈的“圆圆,别喜欢羽淮安,好吗?圆圆,他不喜欢你。”化作了一声叹息。
叹息说出:“沈珠圆,你这样脚不疼吗?”
果然——
“疼……疼死了。”直冲天花板,喊声伴随着沈珠圆式的埋怨“涟漪,你怎么不早点提醒我,这下糟糕了,梅尔医生又要对我大发雷霆了,梅尔医生昨天才提醒我不能做撇脚动作的。”
六月下旬,沈珠圆进入第二阶段的康复治疗,六月末,她可以一个人出病房,在走廊和花园走动。
恢复过程比沈珠圆想象中还要艰难,手脚总是不听话,它们麻木而笨重,状态不好时她甚至握不住一支笔。即使咬紧牙关她还是没能完整爬完十二个台阶。
有个夜晚沈珠圆从睡梦中醒来,她感觉自己双腿就像是大萝卜,拼命狂掐自己腿部,心里慌张极了,哭着给妈妈打电话说“妈妈我会不会以后走不了路,妈妈我感觉到自己的腿不再属于我。”
妈妈在电话安慰她说这是手术后遗症,说着说着妈妈也哭了,说为什么要让圆圆遭受这些,之后,沈珠圆再也没半夜给妈妈打电话了。
考完试后,涟漪天天都往医院跑,给沈珠圆读漫画,陪沈珠圆聊天,陪她做康复治疗,几次沈珠圆摔倒了,涟漪都在边上偷偷抹眼泪。
这阵子,宋金往医院也跑得频。
有时是隔日来,有时候是三天来一趟,宋金一来病房就热闹了。
宋金家是开调料铺的,宋金家的调料可谓是唐人街一绝,几乎是在唐人街开餐馆地都会去宋金家购买调料。
宋金家的调料门市设有茶室,餐厅老板们通常采购完调料都会在茶室喝上几杯茶。
边喝茶边聊家常,这样一来,宋金就能掌握唐人街的诸多八卦,谁和谁的老婆有一腿了,某某海鲜店老板和新雇的女服务生好上了,谁在外面有私生子了等等等,宋金都一一搬到沈珠圆面前,还不忘强调他对讲八卦不感冒,他是怕她在医院住久了和社会脱节。
当然了,宋金也会讲些大事件,比如美国又要开始总统大选了,比如世界首富换人了。
而羽淮安就像那天他说的“接下去我会很忙,有可能不能常常来看你”。
每天每天,那些来看沈珠圆地都没有羽淮安。
苏西姨妈说即使是她,现在要看到羽也很难,苏西姨妈说羽要赚生活费要赚学费,买鞋子买书也需要钱,也得换辆自行车了因为九月羽就是名大学生了,妈妈附和道,她去农贸市场采购食材时就有好几次看到羽。
羽是农贸市场早市送货员,妈妈说羽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了。
听到羽淮安忙得连吃完时间都没有,沈珠圆可心疼了。
因为心疼她一点也不埋怨羽淮安没来看她。
没时间来看她,至少给她打通电话或是发则短信啊,可,羽淮安没给她打电话也没发短信给她,这让沈珠圆心里气得很。
让沈珠圆更生气地是,她给羽淮安打了几通电话,羽淮安的手机要么就处于关机状态,要么就是没接电话,这让沈珠圆开始怀疑那晚在香蕉收购大棚羽淮安扑向她是出自于自己的幻觉。
为此,沈珠圆还向涟漪求证过。
“涟漪,那时你也看到了。”“是的,我看到了。”“他们说那是他喜欢我的表现。”眼睛直勾勾看着涟漪。
片刻,涟漪淡淡地“嗯”了声。
“那现在算什么?我和他算什么?”
涟漪当然晓得她口中的“我和他算什么?”背后意思,只是涟漪没回答她,也没有安慰她,只说圆圆你赶快好起来好不好?
好像,目前也只能这样了。
赶快好起来是当务之急。
七月到来。
七月初,药物激素形成的斑点逐渐消失,过完七月上旬,沈珠圆发现自己脸上一个点点都没有了,这个时候她已经能独立完成刷牙换衣服甚至于梳头发系列事情。
于是,沈珠圆用爸爸给她新买的手机拍了照,那是款带有拍照功能的手机,手机摄像头对准自己的脸,微笑,比出胜利手势,咔嚓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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