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来分钟后。
还是那个洞腔,还是那片石滩,但石滩上坐着的人已经换了大半了。
徐时拨了拨身前的火堆,又往里面加了两根木柴后,伸手摸出身上那瓶草原王,灌了一口。
烈酒配篝火,是这寒冷天气里的最佳拍档。
徐时呼了口气后,点了根烟。
抽上后,他抬眼看向对面那个被他卸了下巴的男人。看不出具体年纪,但应该不大。
“从这里到库什村,还要走多久?”徐时开口问。
男人冲徐时眨巴了两下眼睛,抬手指了指自己的下巴。
“你伸手指就行!”徐时道。
男人似乎有些委屈,垂眸静了一会后,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个小时?”
男人摇摇头。
“一天?”
男人点头。
倒是跟陈大彪提过的刘康生的说法差不多。
“库什村那边到塔县要多久?”
这话一出,男人明显整个人僵住了。他控制不住地抬头看了徐时一眼,眼中满是惊骇。
徐时满脸冷漠,微微凹陷的眼眶里,眼神深邃得就好像是这溶洞里的深渊,深不见底,惊心动魄。
男人只一眼便不敢再看。
他犹豫了一下后,颤颤巍巍地伸出了两只手。
“十天?”
男人又犹豫了一下后,却还是点了点头。
徐时盯着他看了一会后,转头示意普达把他下巴装上。
普达刚一动,那人下意识地就往后缩,一不小心就摔到了地上。
“别动,给你下巴装上!”普达皱眉说了一句。
男人愣了愣后,略微松了口气的同时,裤裆里却忽然有一片深色晕了开来。
旁边,陈大彪看到这场景,大约是想起了自己曾经的遭遇,脸上闪过些不自然。
普达装下巴的技术不咋样,折腾了一会才给装上,男人痛得脸都白了,装好后,好一会都不太好张嘴。
缓了好一会儿后,才总算是能说话了。
这时,徐时又问道:“除了你们之外,还会有人过来接应吗?”
男人身体猛地一颤,低着头,片刻,才嗡声道:“出了洞,会有三个人过来接应。”
“还有多远出洞?”徐时又问。
“走路的话两个多小时,骑马能快点,一个半小时左右能出去了。”男人小声回答。
徐时不再问话,转身拿了一瓶水扔给他后,便自顾自在旁边寻了个平整的地方躺下了。
“你们俩轮流休息,四个小时后出发。”说完,徐时就闭上了眼。
现在十点都还没到,四个小时后出发,骑马一个半小时左右,他们出洞的时候,天还未亮。
时间正好!
四个小时后,徐时从浅眠中醒了过来。
吃了点东西后,他让普达把那男的先带到后面的洞道里去。等到他们走后,徐时走到另一个一直处在昏迷中的男人身旁,蹲下身在他脸上拍了拍,见他没有苏醒迹象后,伸手拔出匕首,再拿过他的手,一匕首下去。
男人惨叫着睁开了眼。
徐时拔出匕首,抵到了男人眼前。
惨叫声戛然而止。
“问你几个问题,答得好,就让你活着。答不好,就让你到地下河里去游个泳。”徐时说着,收回了匕首。
男人往后缩了缩,可再对上徐时的眼神后,又不敢动了。
“洞口还有多远?”
男人颤了颤嘴唇,答道:“走路三个小时不到。”
“骑马呢?”
“两个小时不到点。”
“外面有人接应吗?”徐时把之前问过另一个人的那些问题都问了一遍,答案和那个人的相差无几。
徐时盯着他看了一会后,最后又问了一个问题:“杀过人吗?”
男人一愣之后,慌忙摇头否认:“没有!我没杀过人!真的!”
徐时听后,转头喊了一声普达。
很快,普达就把另一个人带了过来。
徐时指了指那个人,道:“现在你们俩只能活一个,杀了他,你就能活,敢吗?”
男人浑身一僵,不敢置信地看了徐时一眼后,眼中却又瞬间多了些许狠色。
徐时看在眼中,忽地低头笑了起来。
人呐,总爱说谎,可又总圆不了谎!
徐时起身站了起来,甩手将手中的匕首扔给了陈大彪。
陈大彪诧异地看了徐时一眼后,顿时明白了过来。这是只用留一个的意思。
十分钟后,五人变四人。
那个叫朱日嘎的男人骑着马打头,徐时三人,跟在后头,一行四骑,循着这阴暗潮湿的洞道,逐渐远去。
凌晨四点多点。
天山腹地的某一处隐秘山坳中,马蹄声打破了此间幽静。
“接应的人在前面坳口的木屋里面。”为首的朱日嘎大约是担心徐时不信他,没等徐时询问,就率先解释起来。
相比于天山另一边无人区里的寒冷,这天山腹地的温度倒反而还好。虽然也在零下,但可能因为没有风的缘故,倒反而不觉得很冷。
徐时没有接话。
朱日嘎见状,也不再吭声。
又走了约莫二十来分钟,四人逐渐到了坳口附近,隐隐约约,已经能看到木屋的屋角了。
徐时让朱日嘎停了下来,普达翻身下马,摸了过去。
这一去,就去了二十来分钟。
终于返回时,他身上多了些血渍。
“里面就一个人,已经解决了!”普达说这话时,看到徐时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时,愣了愣,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胸前有些血渍,于是转身去旁边树林子底下寻了些积雪,往身上搓了搓,把血渍搓掉了之后,才又回来。
“下次别一个人行动。”徐时说了一声后,就朝前去了。
普达垂眸翻身上马,默默跟了上去。
陈大彪看看他,再看看徐时,啥也不敢说。
至于朱日嘎,吓多了之后,已经麻木了,只是脸色有些白而已。
很快,四人就到了木屋那。
木屋里没什么打斗的痕迹,死者躺在那张木头搭出来的床上,手脚摊开,身下有血正滴滴答答地从木头缝里渗出来,砸在地上。
屋子里有个火炉,火炉里还有火,暖融融的空气里,此时却充斥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让人闻之欲呕。
徐时看了一眼便退了出来。
站在门外时,寒冽的空气扑在脸上,让他胸口的不适感稍微减轻了些。
他转头看向一旁站着的普达,忽然觉得,或许有些事,他又错了。
这一趟,他的初衷是想为普达找条活路,可再这么杀下去,普达还能活吗?
如今他在,他能压着他,可如果他不在了呢?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要怎么才能压下这股杀性?
谁能保证,之后漫长的人生里,他一步都不会走错?
万一走错,这般杀性,又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这一路过来,他似乎正在以正义为借口,摧毁着一个年轻人心中本该有的柔软和善意。而他自己,其实也用着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在发泄,在迁怒,在自毁!
徐时收回目光,又摸出了那瓶草原王,给自己猛灌了两口。
烈酒入喉,汹汹似火一般,烧得人昏昏欲醉。
他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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