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便是十数日,眼看接近年关,大雪封路,却有层出不穷的坏消息送至高琛的案头。

    先是边境暴雪,冻死无数牛羊,以此为生的百姓陷入饥荒困境;又是平京不远处的清水县山体滑坡,原本依山傍水、丰衣足食的百姓遭此劫难,房屋被毁、死伤无数。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不算严重,但堆积起来也足够人头疼的小事。

    寒霜过境,不止牛羊冻死,百姓辛辛苦苦栽种的菜也难以幸存。城中的粮食随着紧缺而价格日渐上涨,即便官府管控,亦有粮商趁机坐地起价。冻死的、饿死的百姓数不胜数。

    年年如此,无一例外。

    天灾面前,即便是君王也要低下头颅。

    很快,当今毫不犹豫写下罪己诏,又令能臣马不停蹄地前往灾情严重的地区赈灾救民,稳住局面。

    大难当前,自当君臣一心。然而,高琛“贼心不死”,希望在这个关头立下储君,来稳住民心。

    他同阮皇后商量,后者得了阮符阮筝兄妹的叮嘱,态度不冷不热,但也没有拒绝,只似笑非笑道:“林贵妃心甘情愿,让大皇子过继我名下?”

    高琛没想到阮皇后这样好说话,顿时惊喜不已,握着阮皇后的柔荑道:“阿雪向来识大体,断不会拒绝的。更何况,宫中皇子皇女,都是认你为母亲,不论何时何地,都会孝敬尊重于你。”

    这是高琛对阮皇后的保证。

    ——真是可笑。

    阮皇后看着高琛离去的背影,脸上浮现一抹讥诮。

    她就不信,林氏舍得把儿子拱手让人。

    果不其然。

    林贵妃一听这话,脸上血色褪了个一干二净,整个人摇摇欲坠,倒在高琛怀中,一双水眸哀哀望着他,道:“圣上,我只大郎二郎两个孩子”

    高琛耐心道:“大郎早已过了知事的年纪,便是记在皇后名下,也不妨碍他私下里唤你阿娘。”

    这里不得不提一句,按照规矩,所有皇子皇女都要尊皇后为母,而对自己的生母,只能称呼姨娘。

    但是高琛宠爱林贵妃,从未约束管教过这点小事,是以大皇子和二皇子,包括二皇女,都是称呼林贵妃为“阿娘”。

    高琛说话句句在理,大皇子已经是可以成家生子的年纪,又非襁褓幼儿,便是将他记在皇后名下,也不会过多亲近。

    然而,林贵妃一个劲摇头,哀求道:“臣妾知道圣上看重大郎,可那是臣妾历久九死一生才生下的孩子,您早年答应过的,不会把大郎和二郎从臣妾这里夺走”

    高琛皱眉,道:“大郎离太子之位,只差一个名正言顺的出身。阿雪,你向来懂事,怎么这回钻牛角尖了?”

    林贵妃有苦难言。

    近些年,高琛每每要立储,便被满朝重臣支持正统的名义阻止。只因高琛当年虽是庶出,但先帝为立储,特意将他过继在已故正妻的名下。朝臣阻止也是有理有据。

    没法,高琛只让大皇子去惊鸿殿勤快一些。

    殊不知便是因为如此,林贵妃心里膈应,越发觉得大皇子唯利是图,早就不似儿时那般孝顺懂事。

    林贵妃不敢想,一旦大皇子被过继到阮皇后名下,怕连自己亲娘姓什么都不知道了,日后哪里还指望得上半点?

    她死活不松口,泪水涟涟、苦苦哀求,看得高琛是心烦意乱。

    他虽然宠爱林贵妃,但却非昏君,岂会因妇人之言坏他长子前程?高琛还有一句话没说,小门小户出身,到底比不上父皇为他聘的正妻。

    虽说阮皇后骄奢放纵,可怎么说也是陈留阮氏出身的高门贵女。不论是每三年一次的祭祀大典,还是宫宴,这些大场合从未出过半点差错。更何况,阿镜哪有林贵妃这样小家子气!

    简直目光短浅!

    高琛私底下跟大皇子商量,决定瞒着林贵妃,大皇子恭敬道:“一切都听阿耶的,儿臣知道,阿耶这么做都是为我着想。”

    长子能这么懂事,高琛欣慰无比。

    只是还不等他下旨,外头忽然兴起一阵沸沸扬扬的流言。

    说是这几年的天灾如此之严重,都是因为圣上要立大皇子为储!

    否则,怎么不见从前如此?

    尤其是江南一带的学子,坚持维护正统。

    “中宫并非无子,皇后娘娘嫡出的神光公主,自幼聪慧敢勇,又在敬文馆念书,学问一骑绝尘,碾压几个兄长。难道不比大皇子更能胜任储君之位?”

    这话送到安王耳中,让人笑得直冒眼泪。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够之后,他恶狠狠道,“你也有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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