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月光,又清又冷,淡淡的,柔柔的,流水一般落下来,将眼前的男人映得似乎有几分温柔。
徐望月霎时失神,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她本能地摇了摇头,眸中深处,却有一丝意味不明。
今日被吓到的,分明是长姐,是他裴长意的妻子才对。
方才马车里暖和,徐望月有点晕头转向的。
此刻被外头的冷风一吹,面上的红霞散尽,她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眸中只含冷冽。
裴长意见她神态淡定,目光明明灭灭,仿佛千言万语都汇聚在这如朗月一般的清澈双眸中。
他心头一动,正要开口,就听前头的赵氏在唤他。
裴长意快走了两步,走到赵氏身旁,“母亲。”
赵氏在栖梧院外停下脚步,眼中惋惜,一闪而过,再开口时,却是平平淡淡的语气。
“侯府里,不能没有主母。”
今日之事,赵氏觉得有些蹊跷,可皇宫内院从来也不是追究真相的地方。
出了这样的事,能让侯府独善其身,不被连累已是万幸。
何况今日,徐氏的表现实在让她太失望了。
她如此这般,如何能担得起侯府主母的位置?
可饶是赵氏对徐瑶夜再不满,还是要提点一下儿子。
这到底是他明媒正娶的正妻,是侯府嫡长孙的母亲。
他对她,还是太苛待了些。
裴长意面色镇定,缓缓道,“若是做得不好,倒不如没有。”
赵氏目光一凝,悠悠地瞥向他,微微挑起眉头。
在赵氏开口之前,裴长意深深地看了徐望月一眼,轻轻摩挲了几下指腹。
“儿子想过,既然二姑娘也住在栖梧院中,先试试管这栖梧院吧,顺便和母亲学习如何管理。”
若非此刻徐瑶夜已被带入院中禁足,听到裴长意这样说,怕是当真要立时吐血。
听到这句话,赵氏垂下眸子,略微有些浑浊的眸底深处,一点暗芒如同漩涡,渐渐掀起黑色风暴。
她今日的确对徐望月刮目相看,比往常更喜欢她几分。
可若说侯府的主母之位,她一个徐家庶女,也配?
裴长意不动声色地屈起手指,顿了顿,却又悄然松开。
他淡然开口,“儿子有此思量,一是怕母亲重管侯府太过辛劳,望有人能帮帮你。”
“二是将来二姑娘嫁入侯府,总要独当一面,管理一方院落。”
“此刻能跟着母亲学习,是她的福分。”
原来是这个意思。
赵氏面色一松,不动声色地抬手拨弄了一下发髻。
今日进宫,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她太过紧张,如同惊弓之鸟,竟如此胡思乱想。
赵氏微微侧身,握住了徐望月的手,将腕上的碧绿玉镯套上她的手腕。
“今日应当是用我的银子赏公公才是,你很聪明。”
赵氏抬眸看了一眼裴长意,眼中满是赞许,她当真是生了一个好儿子。
虽然不是在自己身边教养长大的,可裴长意心里,时刻装着自己这个母亲,侯府,还有他的弟弟。
裴长意说得不错,侯府里也不光只有一个儿媳妇。
若是一个不行,她培养好另一个,也是可以的。
徐瑶夜是汴京第一才女,还是徐家的嫡女,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将来徐望月总是要嫁给裴长远的,让自己提前调教好,将来长远便能少些烦忧了。
徐望月还没反应过来,腕上一阵冰凉。
这翠绿的玉镯,她从未见过水头这么好的镯子。
她已然恍惚,自己该不是疯了吧……
裴长意说,让她跟着老夫人学习先管栖梧院?
她只是跟随长姐,借宿在侯府的徐府庶女,何德何能?
更是名不正言不顺啊。
可这侯府里,裴长意开口,便是名正言顺。
她腕上的这只玉镯,便是赵氏的态度。
好在,只是管一个院子。
待长姐禁足结束,自然归还。
徐望月下意识抬眸看向裴长意,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目光已然落在她身上。
深邃,温柔又隐晦不明。
裴长意深深看了她一眼,喉结微滑,手指紧了紧。
他抬眸,温柔地看向赵氏,“母亲今日入宫太累了,定要好生休息。”
“这两个月,要辛劳母亲了。”
赵氏轻笑着点头,“有什么辛劳的,从前这些事情也是做惯了的。”
徐望月跟在裴长意身后,恭敬地将赵氏送走。
她刚微微松了口气,就见栖梧院门口走进来好几个人。
看起来好像是,厨子?
在裴长意的示意下,那几个人鱼贯而入,进了徐望月院子旁边的一间小屋,开始收拾起来。
赵氏走了,裴长意毫不见外地走进徐望月的院子,在梅树下,舒适的藤椅上半靠着坐下。
红玉端了茶水出来,他闲散地靠在藤椅上,拿了杯茶抿了口。
红玉悄悄站在徐望月身后,眼神不断地往外瞟着,满是好奇。
裴长意一言未发,手指不轻不重地敲着桌案,似乎是在等徐望月开口。
徐望月一愣,想通了这一点,心里忍不住将裴长意骂了千遍百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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