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在搬山宗外,阎崇嶂将师父搀扶起来,颤声道:“师父,这是什么情况?”
先前司徒君瑞站在原地不动,被沈道友一刀斩去了首级,这事情本就诡异到了极点。
然而他还未来得及消化心中震撼,便又看见了壮阔的江山图将沈道友吞没了进去。
境界差距到了这般地步,阎崇嶂甚至连分辨谁占了上风的能力都没有。
“无量道皇宗脉脉相承的道法,好生诡异。”
搬山宗主迅速抬起右臂,却见先前被夺刀之时,原本该被捏碎的手腕上面,此刻竟是连丝毫伤痕也无。
阎崇嶂也是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刚刚那些虚影,禁锢的是您的神魂?”
“若是单纯针对神魂的法诀,又如何破的开护宗大阵。”
搬山宗主神情疲惫,这无量道皇宫果然名不虚传,数十万年时间,如此多的天骄,已经在这道宫的基础上推演出了无数的手段。
虚虚实实,捉摸不定,让人防不胜防。
“除去境界高深以外,这无量道皇宫也让他们占尽了先机,等你反应过来他用的是何等手段之时,已经吃了大亏……若是在那道宫内交手,他们更是如鱼得水。”
“那现在该怎么办?”阎崇嶂突然就慌了起来,怎么越听越像是那司徒君瑞刻意布下陷阱,只为引沈道友进去。
“撕开来看看。”
搬山宗主再次攥掌,那柄朴刀落入手中,他将目光投向了天际金光璀璨的江山图。
下一刻,这位老人倏然跃起。
伴随着扬起长刀,似有无形巨力动荡,周遭碧海顷刻倒卷而起,宛如那接天巨瀑,附近山脉更是瞬间崩塌,遮天蔽日的土石悬空,然后轰然粉碎。
仅是余威便有如此声势,而真正汇聚了老人气息的那柄朴刀,却仍旧是平平无奇的模样。
但他握刀的手腕却在颤抖,仿佛扬起的不是一柄刀,而是整个搬山宗,故此有些力不从心。
在这一刀面前,波澜壮阔的江山图忽然震颤起来。
“……”
搬山宗主脸色微变,如今司徒君瑞的心思并不在自己身上,他确实有很大把握能将这江山图劈出一条巨大的豁口。
但此刻这幅图的反应,也的确和他没什么关系,而是从内部出现了变化。
下一刻,老人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瞳孔微缩,骤然止住身形。
他的眼眸中倒映出了一抹红色。
刹那间,仿佛有血红大云弥漫,携着滚滚渗人的妖煞气息,迅速铺满了整幅江山图,将其间金光璀璨的万里江山迅速污浊而去。
轰!
在这雄浑的妖气逼迫下,搬山宗主整个人被掀了出去,狼狈不堪的坠回了搬山宗外,方才那雄浑的刀势也是一扫而空。
“师父!”
阎崇嶂赶忙迎了上去,搬山宗主却是死死盯着天上,同时一掌制住了徒儿赶来的身影,忌惮低斥道:“别过来!”
现在别说是阎崇嶂了,就算是他这个同为合道境的存在,也完全看不懂如今的情况。
毕竟……两个修士斗法,是怎么弄出这滔天妖气的?
在血红江山图的映衬下,就连整片天幕都化作了淡淡的红色,甚至让人感觉下一刻便会有凶妖现世,尽数涌入被撕开一道口子的搬山宗,将其中生灵吞吃个干干净净。
下一刻,那蜷缩起来的江山图终于是缓缓舒展开来。
显出了其中同样妖云弥漫的道皇宫。
师徒两人并没有看见想象中的绝世凶妖,在那大殿前方,仅有一道墨衫身形垂手而立,而司徒君瑞则是不见了踪影。
胜负已经很明显了。
沈仪随意挥袖,便将被折磨到昏厥无意识的杨运恒送回了搬山宗内。
随即他也迈步跨出了大殿,整幅江山图便随之收卷,消失在了天幕,只不过在收卷的同时,顺势将那几位焦急等候的道皇宗弟子一并卷了进去,只余下三两声微不可查的哀嚎。
“嗬。”
搬山宗主看着青年从天际落下,唇边胡须颤抖了几下:“你你你,他他他……”
如果没看错的话,刚才那江山图竟像是被沈小友掌控了一般,北洪的手段看不明白也就罢了,怎的南洪的手段也如此诡异起来了。
强夺他人道宫!这是何等妖邪……高深莫测的手段?!
沈仪扫了眼一片狼藉的高耸巨山,又将目光落至那黯淡的掌印上,沉吟片刻,轻声道:“抱歉。”
他确实没想到在自己刻意留下一枚玉简后,道皇宗不去找真正动手的人,竟是不问青红皂白,连证据都不讲,便要把体量不小的搬山宗给波及进去,乃至于动手灭门。
说实在的,搬山宗在这个事情里还真就什么也没做。
细数下来,无非也就是当时潘柏阳欲要强抢琉璃青凤时,阎道子稍稍出言劝了一句,仅此而已,包括先前斩杀潘伯阳的时候,自己也是用天衍四九将这位道子留在原地,连看都没让对方看一眼。
至于说包庇自己。
别忘了,搬山宗可不是道皇宗的附庸,两者间本就没有什么从属关系,哪有向其回禀的义务。
无量道皇宗这般干脆利落的行事,倒是让沈仪对北洪有了新的认知。
“你道的哪门子歉……”
搬山宗主颇有些哭笑不得,长叹一口气:“今日若不是沈小友出手,我搬山宗早已没了活路。”
老人并不觉得沈仪亏欠了自家什么,换个心狠的,别说留下玉简帮搬山宗洗清嫌疑了,干脆直接把这脏水泼到搬山宗身上都是常有的事情。
毕竟别说其他人了,就连他们都不清楚沈小友的具体身份,顶多知道对方是和南洪道子一起过来的。
沈小友将脏水一泼,想要从此事中脱身简直再容易不过。
“嘶!”
听了师父这句话,阎崇嶂忽然从先前的懵然中反应过来,随即看向沈仪,脸上涌现出惊惧之色。
别忘了……当时这位刚来西洪的时候,还跟琉璃青凤过了几招,后面跟潘柏阳也是如此,再看现在,司徒君瑞的下场也相差不多。
真就从白玉京到合道圆满,跟谁都是几招解决?!
搬山宗主看出了徒弟的心思,略微伸手将其推了回去,现在哪里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
老人忐忑的朝沈仪看去:“司徒君瑞……已经死了吗?”
若是对方陨落在此地,那洪泽没有任何势力,亦没有任何规矩,能限制无量道皇宗大举踏入西洪,替他们的分宗主报仇。
“还没有。”
沈仪摇了摇头,本来是打算杀了的,否则也不会一刀斩了对方的首级,但在刚才的殿中,他却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
当初化神之时,自己拿着一本从藏法阁中取来的残缺版无量道皇宫,强行将其凝聚,随即便是发现除了道宫本身,周围都是空荡荡的,像是缺了很多东西。
如今才明白,缺的那部分正是江山图。
先前在大殿内,沈仪听了数万年的颂念声,虽烦躁无比,但也让他突然对这江山图有了更多的了解。
将蒲团化作宝座的这个举动,实际上有点类似于鸠占鹊巢。
用他的妖皇宫,强行替代了司徒君瑞的道皇宫,然后将其镇压在妖皇宫中,借此掌控整幅江山图……
“怪不得。”
搬山宗主苦笑连连,他其实从先前江山图的变化中就大概猜到了一点,此刻心情复杂难言,也不知道该喜该怒。
要按心思来说,他当然恨不得生撕了司徒君瑞,毕竟这辈子都没丢过这么大的脸,还差点被灭了门。
但是身为宗主,当然也希望有更多时间供自家转圜一下,寻一条活命之路。
无论如何。
老人深吸一口气,抱紧双拳,欲要朝着青年行礼:“沈……”
沈仪伸手拦住了他的动作,同时也打断了他的话语,将一枚新的玉简塞到老人手中,轻点下颌道:“南阳,沈仪。”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是让搬山宗主怔了片刻,直到阎崇嶂咀嚼了几遍,错愕抬头:“沈道友乃是出身自南洪七子之首,那个南阳宗?”
话音未落,搬山宗主已经是狠狠一巴掌拍在了他后脑上:“还在道友!还在道友!”
对方能镇压司徒君瑞,当然是合道境修士,一块宝地里难道还能有第二个合道境不成。
说罢,老人收回视线,有些心神不宁:“原来是南阳宗主亲至。”
他甚至都猜到了洪泽外面去,也没想过,真正的答案早就摆在了面前。
南洪那片地方……是怎么蕴养出如此可怖的年轻天骄,莫非他们表面上被封锁在南洪,实际上仍旧在瞒着仙人与东洪那边来往?
还有南阳宗主,这个称呼已经好多年没有在洪泽出现过了,称呼下的修士也换了一个,但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强悍,不愧于七子之首的名头!
“等等……”
搬山宗主忽然反应过来,难以置信的朝那墨衫青年看去。
对方突然亮明身份,莫非是要庇佑搬山宗的意思。
难不成从今往后,搬山宗也能扯上南洪七子的大旗了?
换做从前,搬山宗主并不会觉得这事儿有什么值得喜悦的。
南洪七子实力强横不假,就算遭了仙罚,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哪怕放到十万年后来说,也只不过是从无量道皇宗那个层次,跌落到了西龙宫的层次,看似好像挺落魄的,可别忘了……西龙宫也是执掌一洪的霸主,还没到搬山宗能小觑的地步。
问题在于。
南洪七子偏居一隅,根本不敢出来,外面发生了什么都帮不上忙,而且还很穷酸……跟着他们混,真是半点好处没有的同时,还平白惹了一身的骚。
但现在情况就截然不同了。
搬山宗的处境已经差到不能再差,宛如一个晦气鬼,这时候能傍上七子这颗大树,已然是不幸中的万幸!
“最后的那式灵法也在里面了。”
沈仪并没有多言,他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大家都得罪了无量道皇宗,能多个帮手肯定不是坏事。
况且事情是自己干的,黑锅全扣在搬山宗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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