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  林柔则

    皇帝到底还是答允了放林栖若和素节留在京城。

    原本是不必谢恩的,可不知为何,九五之尊的皇帝竟特意叫太监传令,让这两名女子进宫谢恩。

    因此,昭阳下,林栖若与素节皆是鬓发凌乱,却难掩满心激动。

    “多谢陛下慈悲!多谢陛下慈悲!”

    两人深深磕头下去,今早忽然在牢中得知不必被发配边疆了,几乎都是喜极而泣。

    皇帝不言,只默默看着下首的两名女子,容颜俱是出挑,只是连日在狱中,都折腾出几分病色来。

    此刻两人跪在昭阳前,皆是衣衫凌乱,满目沧桑,许是迫于天家威仪,就连举止也是战战兢兢的。

    皇帝看了她们许久,也委实想不明白——他的月儿出众如此,谢景行那个蠢货是怎么看得上这两个女子的?

    于是神色微微冷了下来,再一转眼,目光定向素节:“你便是素节?”

    素节受宠若惊上前:“草民贱名,恐污了陛下尊耳。”

    皇帝微微颔首,语气竟显出几分和颜悦色来:“清月在府中多年,也幸得有你帮衬,此番也是她特意向朕求了情,朕已命人置办了一处府邸,往后你便在京都住着吧!”

    素节感动的眼睛都红了,哽咽道:“夫人她”

    竟这般记得自己!

    皇帝却是已转过了头,看向林栖若,神色忽的就寒了下来。

    “林栖若。”

    庄严肃穆的语气,喜怒难辨,明明听不出任何情绪,却让林栖若打了个寒噤。

    她深深下拜,尽可能让自己存在感降到最低,饶是如此,身子仍然微微发着抖:“贱妾拜见陛下。”

    她知道,决定自己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来了。

    她不是素节,没有与夫人在潜邸时的交情,不可能让陛下为她网开一面。

    可她却有着让陛下不得不杀她的理由。

    察觉到林栖若此刻的紧张,皇帝微微拧了眉:“抬起头来。”

    座下的女子似是微微怔了片刻,而后依言抬头。

    皇帝的神色忽然就复杂了起来。

    这与宸贵妃一般无二的眉眼,饶是在狱中多日,仍看得出倾城风姿。

    当年,当年他娶她进宫的时候,她便是这般风姿模样。

    皇帝的心似是被狠狠击中。

    再回过神来,只见林栖若抖若筛糠,很明显是怕极了皇帝。

    他沉沉叹了一口气,忽然便生出一种疲惫感。

    待回过神来,他有些疲态的摆了摆手:“罢了,都下去吧,以后安分守己些,切莫再生事。”

    林栖若一直到走出昭阳殿,步伐仍然是踉跄着的。

    望着宫里四方的天,她忽然便有些茫然。

    自己轻轻松松就被放过,没因谢家一事牵连自身,似是上天对她格外开了恩。

    可往后呢?

    往后的路,她该如何走?

    地位,夫君,儿子,一夕之间,她似乎什么都没有了。

    还不如一头撞死在这昭阳殿,倒能留下贞烈二字。

    她苦笑着,却见得远处跑来一个小侍女:“林姑娘,我们大人找你!”

    是姜淮初的人。

    姜淮初得知林栖若住进了姜淮初的府邸时,心下是有些意外的。

    这对兄妹,竟如此不避嫌么?

    但似乎,又是在情理之中,毕竟姜淮初委实是个重情义之人。

    这厢,林栖若住进了姜清月原本在姜府时所住的厢房。

    望着她遗留下来的一方手帕,上面绣着龙凤双纹,林栖若的眼神很明显有些复杂。

    猛的一回头,险些和身后的姜淮初撞了个正着。

    她不动,却阴森森的笑:“哥,你看上她了?”

    这一声“哥”,把姜淮初叫的蹙起了眉,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可要提醒你——”

    林栖若冷笑:“熙和公主是皇后娘娘的嫡出女儿,眼下她儿子承嗣了储君,女儿封了公主,可不是你能攀得上的!”

    姜淮初的声音仍然冷漠:“这与你无干。”

    林栖若定定的看着他,两人虽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却没有一起长大的情分,加之生长环境天差地别,本就不是一路人。

    她无所谓的笑笑:“随你,反正该说的我都说了,现下陛下也赐了婚,那林家姑娘想必很快就要成为我的嫂嫂了。”

    谈及此事,姜淮初的眉眼终还是不可抑制的染上几分怒气。

    他无言,沉默,转身。

    姜淮初和林家姑娘定亲之后,林御史也曾携爱女入宫拜见过。

    彼时宸贵妃身着正装,接见入宫拜见的亲家公与儿媳妇。

    望着殿外款款走进的女子,华容婀娜,眉目温和,她心中不由得很是满意。

    这女子,可比姜清月要强。

    毕竟同样是温和,可姜清月眼中却总是流出一种悲悯与淡漠,是她素日最厌恶的神色。

    可眼前这即将成为她儿媳妇的林姑娘,天真纯洁,不染纤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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