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低垂,似乎不舍告别,执着地撒下最后的余晖,将地上人的影子拉的更长。
安顿好张承安后,陆槐抱着陆枫往自己的院子走去,庄青如跟在他们身后,几次想解释都没说出口。
到了院门口,陆管事迎了上来,“这是怎么了?方才娘子还想着找小阿郎呢。”
庄青如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听见陆槐吩咐道:“他玩累了,睡着了,你去告诉阿娘,就让他今晚在我这里歇息。”
陆管事狐疑地看向自家阿郎,要是他没记错,阿郎对小阿郎并不热切,也不喜欢有人打搅自己,怎么好好地让他在自己屋里睡。
况且他的鼻子要是没闻错,他似乎闻到了香味和……酒味?
“嗯。”陆槐并没有理会陆管事的疑心,抱着陆枫进了厢房。
庄青如觉得自己有责任照顾陆枫,连忙跟了上去。
“那个,要不我给他把个脉?”庄青如小声道:“只是沾了点酒,应该没事。”
其实她已经给他们看过了,就是被酒迷懵了,这个时候的酒度数并不高,陆枫应该是第一次喝酒,有点不适应。
陆槐点点头,想要起身让开地方。
然而,陆枫却不肯放他离开,他虽然昏睡着,但一只手紧紧地揪住陆槐的衣角,陆槐一动弹,他便嘟嘟嚷嚷地叫了起来,“阿兄……”
陆槐微微用力,想要抽出衣角,却发现他越攥越紧,到最后竟然睁开了眼睛,迷迷糊糊地抱住了他。
“阿兄,你为什么不理我!”他乌黑的眼里写满了不解和失落,“我那么用功读书,千里迢迢从家里赶来看你,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从吴郡到合川,山路崎岖,天寒地冻,陆夫人原本是不打算带他来的,是他听说陆槐病危,非要跟来。
为此他许下承诺,回去之后加倍读书,定不会耽误功课。
要知道,从他出生开始便被陆家寄予厚望,平时不是读书、便是学艺,几乎没有空闲的时间,这是他第一次出远门,为了看望“病重”的兄长。
陆槐对这样的热情很不适应,在他印象里,陆枫是个乖巧又孤僻的孩子,他年纪虽小,可从不任性,不会提无理的要求,像个大人一样懂事。
可是现在的他,却像是孩子,或者说他本来就是孩子,会撒娇,会说胡话。
“我没有不理你,你先松手。”陆槐淡淡道。
他很少和弟弟相处,自然也不会知道他心里想什么。
陆枫见陆槐肯理他,更加有底气了,“你就是不理我!你不但不理我,你还不理阿娘,你都三年没回家了,阿娘想你,只能来看你,可你连句好话都不说,我读了那么多书,你连夸我都不肯!”
也许是酒劲让少年的脑子有点糊涂,也许是陆槐从来没有这么乖乖听他说话,陆枫这个时候只想抱怨,“我知道你怪我不听话,可是那些人骂你,说你不好,我听不下去才叫人打他们的!”
这话说的稀里糊涂,不知所谓,陆槐一时间分不清他想表达什么,他按住少年的肩膀,“你给我睡觉!”
“不要!”少年挣扎着,反抗着,“我一睡觉就不能和你过冬至了!从那一次后,你再也没有和我一起过冬至!”
陆槐一愣,猛地想起来他说的是那件事了。
那是一个不算冷的冬至,难得天气不错,他突然来了兴致,想去郊外走一走,到了之后,他遇见了陆枫和他的同窗。
那个时候陆枫刚刚进学堂,而他因为身子不好,从来都是在家中读书,不曾有过这样的肆意的时候。
他并没有和陆枫相认,只是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然而,那些人却听见了他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他们对着他指指点点,说他是“病痨鬼”,“废人”。
陆槐并没有在意,不过是几岁的小孩子的嬉笑,他何必同他们计较?转身便回了家。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那些孩子的父母找上了门,他耶娘恰好不在家,陆槐接待了他们。
他们说是陆枫将他们的孩子打伤了。
陆槐很难想象一个七岁的孩子是怎么将同龄的三个孩子打伤的,但并不妨碍他去问清楚。
“为什么动手?”他问。
陆枫低头不愿解释,倔强地转过身,不肯看他。
陆槐没有追根究底,只是将事情与耶娘说了一遍,并将陆枫交给了他们。
他记得,从那时候起,他的身子便越发不好了,他再也没有出过门,甚至冬至这天,他都是在自己房间里度过的。
回忆结束的时候,陆枫还在发酒疯,“你,你不肯回去陪我们过节,我们便过来陪你,等我考上功名,你就可以回家了,他们要是再敢说你不好,我就把他们统统抓起来!”
从陆枫记事开始,族中的全部希望都在他的身上,他们说他是陆家的未来,是陆家唯一的男丁。
可是兄长也是陆家人啊,为什么他们都看不见兄长的好?
每次问阿耶和阿娘,阿娘只会哭着说,大夫断定兄长活不了几年,而且他重病缠身,以后也不能做官,只能在家里当个闲人。
陆枫想,那他好好读书,替兄长考个功名,这样兄长就是做个闲人也没人敢说他不是。
可是,当他展露出读书天分的时候,兄长的处境更加透明了,他像是被人遗忘了似得,所有人的目光都倾注在了自己的身上。
而他与兄长的距离变的越来越远。
直到兄长弱冠后,他收拾了包裹,跟着张先生一起去了洛阳,此后三年,他从未回去过。
陆枫很想念兄长,想念那个在他刚刚记事起,对自己温和笑着的兄长,可是兄长不喜欢他,不愿意与他亲近。
可现在不一样,这是在梦中,只有梦中的兄长会抱他,会让自己跟他睡,会听他说话。
“还有,我每次想去你房间请教你,你总是很嫌弃。”陆枫决定将兄长的错一点一点挑出来,“你从不让我久留,还让陆管事拦着我!”
那是因为你的那些东西你都看过!陆槐在心底无奈道,而且他房间里都是药味,他年纪小,最好远离。
“还有你的那些花儿,我想帮你养,可是你连碰都不让我碰。”
那是因为你只会浇水,花儿都被你给浇死了!
“还有……”
夜幕拉开,下人们穿行在府衙中,将灯笼一一点上,平时安静的院子里冒出了一阵又一阵的抱怨声。
庄青如慢慢地退出来,心想,自己这也算是误打误撞,做了好事罢?
希望明天陆槐不会找自己算账才好。
……
事实证明,庄青如的猜测没有错,陆槐确实没有找他算账,但是陆枫却在第二天醒来后找到了她。
“你!”他红着脸,跺了跺脚,气急败坏地丢下一句狠话,“就算你帮了我,我也不会让你进陆家门的!”
庄青如如遭雷击。
那天的乌龙似乎并没有对陆槐造成影响,他还是向往常一样做自己的事,偶尔出来走动走动,赏赏雪。
倒是陆枫变的更黏人了,只要有陆槐的地方,定能找到他的身影。
对此,陆夫人乐观其成,一度激动地抹眼泪。
冬至到来的前三天,庄青如终于在陆槐的帮助下抄好了所有的医书,她将自己的这一份放在了刺史府,自己带上另一份跟着薛老太医回了蜀州薛家。
这个冬至,她要在薛家过。
冬至过后,庄青如和薛老太医再次回到了刺史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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