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荡荡的精锐挽弓搭箭,迅速摆阵,将灵泉宫诸多刺客围在了其中,形成了翁中捉鳖之势。
一方是训练有素的刺客死士,虽常年刀口舔血,却只是初出江湖的少年儿郎,一方却是沙场浴血的老将,摆阵迎敌,远近搏杀,已有所向披靡之态势。
杨玄泠心头一震,面色惊骇:“大胆,苍隼营远在苏凌边郡!你等乱贼,休敢胡言!”
姜流面上鲜血瓢泼,却仍不减其骁勇,他挥刀一砍,又将面前一人横断于此:
“我姜流,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苍隼援兵营千总是也!”
一人白布裹鼻,只是那创口应只是略略处理了一下,一番鏖战下来,白布中又渗出汩汩鲜红的血液:
“苍隼援兵营把总,杜千山是也!”
“苍隼援兵营管队,周如晖是也!”
“苍隼援兵营伍长,张翼是也!”
脚下尸横遍野,血液横流,姜流举着火把,踩过血沼。
顾不得眼睫前那处,模糊了他容颜的几滴血珠,掀袍在陆温面前跪下,一向波澜不惊的男儿,仰起头时,已是泫然泪下:
“我常念陆大帅是我姜流此生最为敬重之人,可我却有眼无珠,将珍珠错当鱼目,以致将军食馊饮污,日日受欺受辱,还请女公子责罚!”
陆温伸手扶起他,眉眼怏怏,郁色难掩:“将军不必介怀,只是将军可知,被夺了军职,却还……”
姜流笑道:“我是奉了谢御史之令,前来捉拿灵泉宫的违逆。”
陆温一怔,惊讶问道:“奉令而来?”
他又道:“我援兵营兵备道手下五百兵丁,被污蔑贪污军饷时,我一人担了责任,所以,只有我的军牌、头衔,被石将军褫夺,兄弟们仍是军中籍贯,无妨的。”
说罢,他蹙起眉头,转头看向杨玄泠,面露凶狠:“我兵备道所承两年之冤,还请大理寺还我个公道!”
随之灵泉宫的刺客不断倒下,胜利的局势已然倾斜。
她望着眼前瓢泼如淋的尸山血海,堆积两年的悲欢与怅然,所有迷惘,终于得见天光。
她疾步入离憎楼时,是正午时分。
晴日化雪,天光炎炎。
这是离憎楼的地下暗室,只留气口,四面泥壁,只东处留了一扇圆形石拱门,门外落了锁。
陆衍身受重伤,躺于木榻之上,面色青白,神情萎顿,呼吸微弱,陆温伏在兄长膝下,低低啜泣。
谢行湛正为之施针,已有七八根金针刺入他的面穴,徐颜昭则提灯侍立一旁。
多日疾驰,她面色惨白,几乎坚持不住,摇摇欲坠。
谢行湛从纳袋中摸出一颗晶莹润透的药丸,扔入她怀:“服了。”
陆温不容有疑,立即张口吞下,却不知怎的就失了力气,颓然倒地。
谢行湛将她拥入怀中,阖她双目。
她昏沉欲睡,握紧他雪白衣领的手已颓颓松了下去,彻底失去意识。
谢行湛抬眸望向徐颜昭,声音轻淡而凛冽:“救叛国之臣,依南凉律法,视为同谋,按律当凌迟。”
“若我此次替陆家翻案有失,必将殃及池鱼,你走吧。”
徐颜昭眉梢高高挑起:“那又如何,我只认我心中所行之道,哪怕是万劫不复。”
他垂眸,掩下眸底黯然:“天爻谷一案,事关重大,他为今之计,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倾数人之力,将你我截杀在此。”
她犹如老僧入定,垂默半晌,浮起一丝淡漠笑意:
“陆衍十六高中鼎魁,却弃笔从戎,屡建奇功。”
“若他这等为国为民,奉献一生的好人,最后却死于皇权倾轧,死于消除异己。”
“我会觉得可悲,这南凉的朝堂,究竟还配不配我徐颜昭去坚守。”
灯火稀疏,映在徐颜昭眼眸深处,是粉身碎骨亦不妥协的孤傲。
谢行湛无奈一笑:“我此次敢赌上自己的命,去替陆家翻案,并不是因宫中那位,有多么的慈祥宽和。”
“而是赌他愧疚,赌他年老力衰,没了早年的锐气,只想平息纷争,得个解脱。”
徐颜昭挑眉:“我赌大人胜。”
话已至此,谢行湛拱手:“多谢。”
忽然,门外起了一阵疾风。
暗道灯火煌煌,照亮徐颜昭脚下之路。
她立于拐角处,暗道悠远绵长,狭隘幽邃之中响起利刃出鞘之金玉振振。
“尔等浮游,胆敢放肆!”
无数刺客飞跃她之身前,倏然发难,举刀便砍。
徐颜昭举起长剑,身子微侧,躲过面前一道痛击,便见七八人一拥而上。
她已寡敌众,很快落了下风,好在暗道拥挤,七八人被她挡在拐角处,亦是难以近身。
一刺客怒目圆睁,一声低吼,招式凌厉,直直往她喉骨上刺来。
灵泉宫皆是刀剑舔血之徒,一招一式,无比狠辣决绝,都是奔着一刀致命而去,她一剑挡下杀招,却又有一人剑刺而来,正要挑断她的脚筋。
她无奈,只得收回长剑,往后一跃,遁入拐角,躲了这道痛击。
偏是如此,反叫刺客寻得破绽,暗道中争先恐后涌入玄衣刺客。
徐颜昭心下一窒,再挥剑时已有些杂乱无章,而那训练有素的刺客欺身而至,长刀雪光一闪,已劈向徐颜昭之左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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