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闲小说 > 历史军事 > 我栖春山 > 第一百六十一章 茶园
    陆温顿了顿,眉眼带着温和的笑意:“殿下若与我一道消失了,还怎么瞒?”

    宋兰亭垂下眼帘,惋叹一声:“就十日,别叫我担心。”

    陆温笑了笑,声音轻柔:“好。”

    不知行了多久,一个鬼面侍卫,在马车外低声道:“郡主,百里卫长有请。”

    陆温掀了帘子,探头瞧了一眼,几步之外,一辆大红酸枝的华贵马车已经停下了。

    那是归远侯的马车。

    陆温正欲起身,被宋兰亭倾身一拦,冷声对那春风卫道:“不见。”

    那春风卫手心满是汗:“郡主,归远侯亦有请。”

    陆温伸手,摸了摸宋兰亭毛茸茸的脑袋:“我去去就回。”

    修养数日,他的伤已大好了,只是往日他就不爱繁琐,出了中都,更是恣意妄为。

    不爱佩簪,更不喜束冠,任由发丝披散于肩头,任谁看了,还以为是个貌美的女儿家。

    他心头涌起一股蜜意,笑意盈面:“好。”

    陆温下了马车,直奔后头的马车去,她上了车,马车缓缓向前行驶。

    数日不见,陆衍更为消瘦了,因无外人所在,他不必再作痴懵,眉头拧得紧紧的,道:

    “阿云,夜宴司传了消息来,刘连殷因捕匪之功,功过相抵,朝廷已赦免了他的罪,将他调去淮溪府做通判了。”

    陆温先是一怔,旋即瞥了一眼旁侧俊美无双,银甲锃亮的谢行湛,轻声道:

    “阿兄也入了夜宴司?”

    “现于外通寮,阿云在何处?”

    自己入夜宴司一年有余,除却三次入司考校,未曾去过夜宴司的府邸,未曾晓得夜宴司都有哪些同僚。

    说到底,北弥人要的是阿兄,夜宴司,要的也是阿兄,她不过是个用以挟制他的软肋,谢行湛又怎会真正将夜宴司的秘密都告知于她。

    陆温摇了摇头:“不知道。”

    谢行湛这次戴的是一张银制面具,只遮了上半张脸颊,薄唇轻启:

    “春风卫。”

    陆温勾了勾唇角,浮起一个自嘲的笑意:“谢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一时无人再答话,四下寂静无声,周遭肉眼可见的尴尬了下去。

    陆衍又将那话梢接回去:“刘连殷掳掠孩童,证据确凿,陛下如此轻易就放过他,不怕有失民心?”

    谢行湛淡淡道:“谁都可以死,刘连殷,不能死。”

    陆温冷笑一声:“为什么他就不能死?”

    谢行湛道:“刘连殷是云洲人,贩茶出身,后头生意做得大了,专供八大族吃茶,原先自己开采了一块山头,专去种茶叶园,后头走了吴同知的路子,捐了个云洲知事的官儿。”

    “他背靠八大族,从政不过十年,就从九品知事,跳到了正四品知府,和他哄骗良籍女子,再将人四处送出去,以美色拉拢贿赂,无不关系。”

    “刘连殷,就相当于一张网,将那大小官员笼络在一起,可以说,因为他的义女,他掌握着大多数官员的秘密,他若死了,这些秘密也守不住,所以,他们会用尽一切力量将他捞出来。”

    陆温冷笑一声:“你们男人,贪恋美色,横征敛财,荒淫无度,冷漠无情,没一个好东西。”

    陆衍去牵陆温的手,语气委屈极了:“阿云,我没有,我很干净的……”

    他忽然想起那日大殿之上,在文武百官的眼皮子底下,自己是如何与那三名歌姬伶人,首尾相交的。

    一时顿住,面色瞬间如苍雪覆盖,指甲死死的掐着自己的掌心,不说话了。

    察觉到兄长心事重重,陆温小心翼翼的握住他的手,哄道:“阿兄和别人不一样。”

    陆衍心头稍稍舒缓了一些,嘴角轻轻勾起:“怎么不一样。”

    “阿兄……”陆温想了想,郑重道,“阿兄气宇轩昂!”

    陆衍:“还有呢?”

    陆温振振有词:“阿兄文是光彩夺目的状元郎,武是战无不胜的大将军,谋胜爹爹!”

    她双眸清亮,像炙热的焰火,逐渐将他心中那些难以言道的丑恶,狰狞的伤痛,都一一照亮,一一融化,一一消解。

    他的阿云,他的珍宝。

    自己苟活于世,唯一的理由,就是守着她,护着她,叫她安宁一生,不必受到任何的利用,不会受到任何人的伤害。

    陆衍解下自己的披风,替她拢上,专心的系着带子:

    “阿云小时候,不想练功了,就是这么哄骗我的。”

    陆温挽住陆衍的胳膊,缠着陆衍撒娇:“西屏郡还有排行榜,说阿兄是天下第一美人呢。”

    陆衍苍白的面庞霎时涨得红通通的,瞧着陆温笑的合不拢嘴的模样,愤愤道:

    “我是男人!”

    谢行湛垂下眼帘,不再去看二人打闹,面具将他的神情遮了九分去,但神情可掩,心里的失落,寂寞却难以遮掩。

    还有一种,连自己都觉得诧异的情绪。

    他嫉妒了。

    不是情欲之妒,而是,羡慕她,有家人相伴,哪怕她与他是一类人,都将自身利益,看得比感情更重。

    面对家人时,她仍旧是明朗而炽热的,不掺一丝虚假。

    家人这个概念,对他来说,太淡,太薄了。

    他的性情,可以根据他面对的人是谁,而他又表露出来了什么喜好,什么情感,再揣测他之喜好,由此为自己打造一副面具。

    陛下要一个忠心的能臣,他就扮一个忠心的能臣。

    同僚要一个老气横秋,端正严禁的老古板,他就做一个沉闷的老古板。

    面具戴的太久,他已经分不清,自己本来,是怎么样的了。

    忽然起风了,随之而来的,是泼天的雨势。

    他缓缓阖上双眸,浮现在自己脑海的,永远都是陆温的影子。

    哪怕,人就在他的面前,他连瞧上一眼,都不敢了。

    他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情绪,最真实的感受,都有陆温的参与。

    第一次绣荷包,第一次做饭,第一次洗碗,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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