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章吟秋闻言大怒,扑过来,狠狠抓挠薛知春的面颊:
“贱人,我待你这么好!你却心怀异心,竟敢污蔑我!”
薛知春的面颊,很快便被她抓挠出了血迹,她也不敢反抗,只是哀哀低泣:
“我本就不想的,都是你逼我的。”
陆温掸了掸衣袖上的浮灰,清清淡淡道:
“章吟秋,你若再敢蛮横行事,我必叫你今日,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她的话分明极轻极淡,加之音色甜软,本该听起来全无威胁,不知为何,却叫她如坠冰窟,浑身寒凉,后背沁出一身湿汗来了。
她的面色不甚好看,不敢再有动作。
门口早已被章吟秋的家仆拦住,她进出无门,又不想平白伤人,便又回了二楼,端坐饮茶,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林玉致侍立一侧,劝道:“姑娘,您现下受灵台府通缉,还是避一避为妙。”
陆温笑了笑,取下帷帽:“无妨,他们不敢杀我。”
兄长获封定南侯,便是已投北弥,而他投北弥,是她说服的兄长。
虽与苏宛有过前约,兄长投北,不杀南凉一兵一卒,不折南凉一花一草,待伤势大好,南北一统。
只会入驻祁州,替外祖父镇守雁门关,阻击北狄鞑靼。
所以,她的身份,旁人不知道,苏宛却是万万不想与她起了争执的。
毕竟,她若死,兄长这颗棋子必反,他颇费一番功夫,还寻得她来劝降阿兄。
她若死,到头来,岂不竹篮打水一场空?
昨日她将势头造的大,亦是为了探听苏宛对她的态度。
林玉致望见她的面庞,略有惊讶:“姑娘,您的脸……”
陆温以为她是关心自己的恶疮,便安慰道:“无妨,这张脸,我早就想毁了。”
她的美貌,既是上天的恩赐,亦是一种负累。
有人为她倾倒,有人为她死去,而他们,喜欢的,不过是一张面皮罢了。
没了这张面皮,她打动不了任何人。
没了这张面皮,谢行湛不会从揽月阁找到她,不会央求她接近三殿下,也就不会再有后来的种种。
外祖父……也不会……
林玉致解释道:“姑娘,您的脸,好了。”
陆温怔了怔,突然觉得自己的面颊似乎有些异样的酥麻,可她目不能视,只能轻轻抚过自己的脸。
却发现,那触目惊心的血痕,正在逐渐消退。
那些被她刻意挑破的恶疮,脓包,也都凝成了血痂,她用指尖轻轻一拂,便垂落而下。
除了酥酥麻麻,她并未觉得有任何的痛苦。
而那张破烂不堪的面容,竟短时间内,又重新回到了她往日的莹白娇嫩,润如脂玉。
她怔了怔。
她的面容,是她刻意为之。
只取秋海棠、豚草、紫花丁,取其汁液,混合药粉涂抹,里头含了令她过敏的花粉。
会叫她全身生疹,她再用针将疹疮挑破,流下脓水,便会面目难辨。
她自入了城,虽停了时面容生疮的药粉,可这药的效力,为何只能维持三日?
她按了按额头,忽然记起,她中了浮珞子的毒,入幻境时,谢行湛为了替她解毒,咬破了舌尖,喂她喝了自己的血。
而他说,他自幼生于药圃,他的父亲,日夜拿他试炼毒药。
而那位上人,亦要用他的血入药。
她明白了……她明白了……
他是被人当作了药鼎,被那所谓的父亲,日日取血入药,已获长生无极啊。
章允年过五旬,三十才得长女,四十才得小儿,待两个孩子极为娇宠。
昨日便从书童那里,得知爱子被一市井女子,骗取了十余万的银财。
今日,又被赶来报信的家仆处得知,那女子,竟是一家成衣铺子的掌柜,还与自己的爱女大打出手。
当即又惊又怒,亲自带了百余巡防营的卫士过来,将绮云轩前前后后,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外间阴云密布,雨势转眼便至,倾盆如瀑。
灵台许久没有这般大的阵仗了,一时间,好瞧热闹的百姓,也举着伞,将街道前后,都围得个水泄不通。
章吟秋一见父亲,立即冲到他的面前,扑入他的怀中,眼眶泛红,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簌簌滚落,哽咽着说:
“爹爹,都是这个贱女人,昨日便是她,骗取了小弟的银子,我今日不过是恰巧遇见了她,又来欺负我。”
章允虽算不得灵台权势滔天的人物,却也掌管一方兵马,实权颇重,加之性情刚烈、老来得子。
平日里最见不得的,就是有人敢欺负他的这一双儿女。
听闻爱子上当,爱女受辱,脸色瞬间沉了下去,眸底掠过一丝狠厉,大手一挥,喝令道:
“来人,即刻将绮云轩的所有人,就地杖毙。”
“谁敢?”
陆温戴着帷帽,缓步而下。
“好你个江湖骗子,骗了我儿的银钱不说,还敢欺辱本官的爱女,来人,把这个女人,拉出去,五马分尸。”
几十兵丁正要上去,却听见外间突然传来一阵喧闹。
只见一辆极为华丽的大红酸枝马车,正浩浩荡荡的朝绮云轩驶来,两道旁侧,是训练有素,寒光凛冽的银甲将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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