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盏油灯即将燃尽,忽明忽灭。
窗口有风拂过,室内唯一的光亮倏地暗沉下来。
她看了一眼油灯,再看向窗柩外,云砚之的身影早已不在那儿。
他无声翻窗而入,瞬间就逼近到她跟前。
“三哥,风絮和雨疏……”
她才刚开口,云砚之漆黑的身影已经笼罩下来,逼得她狼狈后退。
这一退,不慎绊到地上的尸体,她脚步忽然踉跄。
云砚之已经一把握住她捏着寒玉箫的手。
他慢声道,“都找到了,被关在柴房,只受了些皮外伤。”
云恬松了口气。
然而,他温热的手掌心紧贴着她微微冰凉的手背不放。
虽然一室幽暗,可他掌心传递过来的灼烫和倾注在她脸上的两道视线,都让她脸颊不自觉发烫。
就连寒玉箫,似乎也蕴上了他的高温。
站稳后,云砚之没有立刻松手,反而越握越紧。
她下意识挣脱,云砚之却手腕一翻,拿过她手中的寒玉箫。
他将寒玉箫横放,另一只手轻轻拂过萧管,速度极慢,仿佛在端详着什么稀世珍宝。
云恬耳际莫名地起了战栗。
就好像他手里的不是寒玉箫,而是她……
“三哥,认得这管寒玉箫吧。”气氛尴尬,她只得没话找话,“这是花神医交给我的,听说,是慕大小姐的遗物”
黑暗中,云砚之的轮廓若隐若现。
“遗物?”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
云恬抬眼,瞬间仿佛看到,他的眼角有水光一闪而过。
她的心怦然狂跳。
却不敢作声。
云砚之这难道是……睹物思人?
她莫名想到这个词,又觉得自己实在可笑。
云砚之与慕长缨,不过是还算谈得来的同袍罢了,他怎么可能……
“喝酒吗?”云砚之突然问她。
云恬一怔,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你在家宴上还没喝够呢?”
“不是让你叫出来了吗?”云砚之反问,“当然不够。”
闻言,云恬只觉委屈,“我不过是与你报备一声,可没让你一定来……”
怎么反倒成了她的锅?
云砚之忽然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好,就算是我要来。”
酒后低哑的嗓音似有无限宠溺,让云恬一时怔在原地,忘了躲开。
他状似无意挨近一步,歪着脑袋凑近看她,气息甚至已经喷到她鼻尖。
“那,到底敢不敢陪我喝?”
云恬耳际发热,梗着脖子道,“谁说我不敢?”
她努力忽略心里的悸动,拍了拍心口道,“我这个年纪还能进德渊书院,又考进武阁,是三哥帮了我大忙。今晚的酒,我请你喝!”
“这可是你说的。”
云砚之似乎很高兴,他喊了粼光将地上的尸身带回去,又拉着云恬进了隔壁的地字第一号厢房,却一直没有把寒玉箫还给她。
地字号房里灯火澄亮,门窗虚掩。
两人在房里坐了一会儿,外面的打斗声渐渐停歇,小二端着托盘进门,一脸欲哭无泪给两人上酒。
云恬见状,体恤道,“放心吧,今天客栈里的所有损失,都记在我三哥名下。列个清单,明日到承恩侯府拿银票。”
小二闻言连忙跪地道谢,火急火燎地跑出去,告诉差点哭死在茅房的掌柜的。
云恬笑睨着云砚之,“这家客栈的人以后看到你就想打烊了吧。”
云砚之微微挑眉。
又听云恬调侃,“每次遇到咱们云大将军,客栈都得歇业重建。”
云砚之这才想起,上回与裴远廷在后花园那一战。
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他失笑摇头,“明天让账房多赔点银子,反正……”
“反正咱爹有的是银子。”云恬抢先一步,一脸我就知道你要说什么的模样,笑意盈盈瞅着他。
又叹,“三哥可真是咱爹的好儿子。”
典型的倒打一耙。
云砚之被她气笑了,一边倒酒,一边轻哼,“也不知今晚的祸事是谁招的,嗯?”
他将手里的杯盏朝她的杯轻轻一碰,仰头,一饮而尽。
云恬生怕他追问起寒玉箫的事,不敢多说话,闷头就是干杯。
一来一回,两人将桌上十来个酒瓶都倒光了。
云恬将最后一个黑瓶翻过来,看着酒水流尽,又不甘心地甩了甩,“怎么这么快喝完,他们这酒有问题……”
云砚之看着她一手支着红润的脸颊,一边醉醺醺地说话。
此刻的她,眼如水杏,唇不点而红,脸不妆而粉,像只慵懒的猫,收敛起利爪后,明艳而娇媚。
就在她踉踉跄跄地起身,拿着空酒瓶叫嚣着要找小二算账的时候,云砚之拉住她。
云恬一踉跄,顷刻间,就被他拥入怀里。
“醉了?”
云砚之垂眼,凝着头枕他臂膀的女子。
她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娇滴滴的眸子散发着水光,就这么看着他清俊的脸一动不动,眼神迷离。
“我要睡觉,不许吵我……”
云砚之闻言,还真如她所愿噤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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