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墨,幽深得似能包容万物,点点星光恰似碎钻镶嵌于浩瀚夜空,微风轻拂,如丝如缕,撩动着夜的静谧。

    王府的琉璃瓦在星光下泛着幽微的光,似在低诉着无声的故事。

    一黑衣人仿若暗夜幽灵,趁着这浓得化不开的夜色,悄然靠近吴王府的侧门。

    其身影快如鬼魅,唯有轻微的衣袂摩挲声,稍纵即逝。

    “咚咚咚~~”

    敲门声突兀地打破寂静,惊起了吴王府中值夜的下人。

    那下人本就因这长夜而有些倦怠,此刻瞬间清醒,满心疑惑,却又不敢有丝毫懈怠,小心翼翼地挪向侧门。

    “谁啊?”

    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与警惕。

    门缓缓打开,冷风灌进,下人左右张望,却只见一片空荡,门外唯有那无尽的夜色。

    正当下人满心狐疑,准备关门之际,目光不经意间扫到门上的辅首,那里竟夹着一封信件。

    下人再次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才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取下书信,随后如受惊的野兔般,麻溜地关上了侧门。

    ~~

    “殿下,侧门有人送了一封书信前来,但却不见人。”

    朱樉的贴身太监余忠,身形佝偻,满脸敬畏地站在院落门外,轻声叩响门扉,语调恭敬得近乎卑微。

    在那被黑暗笼罩的院落深处,朱樉独自躺在摇椅上,仿若与这夜色融为一体。

    他双眼紧闭,面容冷峻,似在休憩,又似在沉思。

    听到敲门声,他仿若被触动了某种机关,双眼咻地睁开,刹那间,眼中的麻木呆滞如烟云般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令人胆寒的威严。

    “进来吧!”

    朱樉的声音冷若冰霜,似能穿透这重重夜色,让人心生寒意。

    “是,王爷!”

    余忠头垂得更低,仿佛要将自己的脸埋进阴影之中。

    他轻手轻脚地推开院落门,借着夜色中那点点星光,一步一步,如履薄冰般恭敬地走到主子身前,双手捧着书信,高高举起,递给了朱樉。

    为何余忠只能站在院落外,不敢擅入?

    只因朱樉曾下过一道严苛的命令:不得府上任何人进入,违令者,斩!

    这“任何人”,自然也包括他这个贴身太监。

    在这吴王府中,余忠虽近在咫尺,却又似远在天涯,仿若一个可有可无的摆件。

    唯有秦一等人与亲卫,方能在这禁令之外。

    而朱樉,自王妃离世后,阖府上下皆知晓,这位王爷便似被抽去了灵魂,再未曾有过一次正常的安睡。

    每一个夜晚,他都在黑暗中独自煎熬,往昔的伤痛如影随形,将他困于这无尽的孤寂之中。

    朱樉缓缓伸出左手,那动作带着一丝慵懒,又似蕴含着无尽的威严。

    他接过信封,目光随意一扫,随后冷冷道:

    “退下吧。”

    至于右手,始终隐匿于衣袖之中,别问,问那便是疼。

    一种深入骨髓、难以言说的疼,似在不断提醒着朱樉,还活着。

    待余忠退下,院门吱呀作响,缓缓关上,似将这一方小天地与外界彻底隔绝。

    朱樉这才打开信封,星光洒落,恰好映照在信笺之上,那上面唯有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同意!

    朱樉凝视着这两个大字,良久,嘴角泛起一丝苦涩。

    这是大哥朱标的字迹,那笔触、那风格,他熟悉得如同自己的心跳。

    有人送信,却不见人影。

    这分明是大哥在暗中警告,却又饱含关心,提醒他万事小心,莫要牵连自身。

    朱樉微微叹息,似有千言万语梗在喉间。

    他伸手拿过一旁的火折子,拇指轻擦,噗的一声,火光燃起。

    那跳跃的火苗迅速吞噬着纸张,光影在朱樉脸庞上摇曳,映出他冷峻面容下的一抹复杂神情。

    片刻后,纸张化作灰烬,随风飘散,朱樉的身影也渐渐融入这无边的黑暗之中,仿若从未出现过一般,只留下那依旧静谧祥和的夜色,默默见证着这一切。

    次日晨曦初露,朝会的钟声悠悠回荡在应天城的上空,百官们身着朝服,神色肃穆地朝着皇宫鱼贯而行。

    此时的城市尚在半梦半醒之间,初阳那微弱的光线洒在青石板路上,映照出一片清冷与寂寥。

    街道两旁的屋舍静默矗立,唯有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轻微动静,似是早起的小贩在悄然准备着当日的营生,却也未能打破这晨时的寂静。

    朱樉却全然不顾这朝会之事,悠悠然踏出王府。

    他身着一袭绣工精湛、材质华贵的锦袍,那锦缎上的纹路似在晨曦中隐隐流动,散发着一种别样的雍容。

    他迈着四方步,不疾不徐,仿若这世间的纷扰皆与他无关,径直朝着韩国公府的方向晃荡而去。

    不多时,便来到了韩国公府那紧闭的大门前。

    朱樉站定,抬手间,叩门之声哐哐作响,在这寂静的清晨显得格外突兀。

    “来了,谁啊?!”

    门内很快传来一声颇为不耐烦的回应。

    也难怪,这般大清早,任谁被扰了清梦都不会有好脸色。

    说话间,大门缓缓开启,一位上了年纪的门房出现在眼前。

    这门房睡眼惺忪,眼角还带着些许眼屎,待看清来人衣着不凡,身上颇有些威严。

    顿时清醒过来,脸上的不耐瞬间转为敬畏,忙不迭地朝着朱樉恭敬行礼,说道:

    “这里是韩国公府,不知道,这位爷您是?”

    朱樉面无表情,也不多做解释,直接伸手将腰间的玉佩解下,随手扔给门房,同时言道:

    “接好,拿去给你家老爷看!自会知道我是谁!”

    “就说,我要见他!”

    那玉佩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门房赶忙手忙脚乱地接住。

    入手便觉此玉佩温润细腻,质地非凡,那上面精美的花纹仿佛诉说着其不凡的来历,门房心中暗自估量,这等物件怕是自己卖了身家性命也赔不起。

    他狐疑地看了一眼朱樉,心中暗自思索,片刻后,拱手道:

    “那还请这位爷,在此稍等,小的这就前去向老爷通禀!”

    说罢,便匆匆转身,小跑着向内院而去。

    他深知自己身份低微,老爷自是不能随意相见,但管家那里总还是有资格去通报的。

    很快,门房来到了正在用早膳的管家身前,诚惶诚恐地行了一礼:

    “小的见过王管家!”

    管家被这突如其来的打扰弄得有些不悦,放下手中的吃食,皱着眉头道:

    “你不守在门前,为何来此?”

    门房忐忑不安地看了一眼管家,脑海中浮现出门外朱樉那威严的气势,不禁壮了壮胆子道:

    “回管家的话,刚刚门外来了一位身着锦袍的爷,气势不凡,开口就要见老爷!”

    “还给了小的一枚玉佩,让拿去给老爷看,就知道他是谁了!”

    管家听闻,眉头皱得更深了几分,沉吟片刻后道:

    “玉佩拿来!”

    门房赶忙麻溜地将玉佩递上。

    管家接过,乍眼一看,便被玉佩的质地与花纹所吸引。

    那玉佩触手冰凉,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润,其上的花纹繁复精美,显然并非市面上寻常物件所能比拟。

    管家手指下意识地轻轻摩挲着玉佩,心中暗自思索。

    片刻后,他抬头对门房道:

    “下去吧,把那位带至堂屋,让人上茶水,身份不明,先暗地里盯着!”

    “别让发觉了,不然有你好果子吃的!”

    门房如蒙大赦,忙不迭地领命离去。

    管家也没了继续用膳的心思,起身转而向后花园走去。

    平日里,来国公府拜访之人虽多,但也不至于如此谨慎。

    只是如今儒家之事尚未平息,李善长这些天称病不见客,而朱樉这厮又不通报姓名,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不得不让这些下人慎重对待。

    ~

    此时,李善长正在后花园中进行早晨的锻炼。

    如今的他年事已高,深知养生之道的重要性,更何况他小妾众多,若不精心调养身体,如何能尽享这齐人之福?

    只见他一招一式,虽动作略显迟缓,却也颇具章法。

    管家很快恭敬地站在一旁,静静地等待自家老爷锻炼完毕。

    良久,李善长才缓缓停下,抬眼看向管家道:

    “一大清早的,有何要事?!”

    管家忙恭敬回道:

    “回老爷,是门外来了一人,要见您!”

    李善长微微挑眉:“何人?本公不是说不见客么?!”

    管家如实道:“没有言明,但那人给了一块玉佩,说老爷您一看便知!”

    “且来人身上有些身处高位的气势,这才不得不前来打扰老爷您!”

    说着,管家双手将玉佩呈上。

    李善长原本并未太过在意,只是随意地瞥了一眼,然而,当他的目光触及那枚玉佩时,瞳孔不由瞪大了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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