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徽正色道:“税署的事情要慎重处理,每一句话每一个决定都要字斟句酌,切莫因查案牵连无辜,更不可损害太孙的名声。”
“太孙又没杀人,况且自从税署成立以来,太孙也一直忙于上林苑种植红薯,太平府矿用作监造蒸汽机,还有即将到来的大婚事宜,哪有空闲插手税署的事呢?”
张襄暗暗念叨着,随后开口道。
“在我看来,税署现在缺的就是一位能挑大梁,一心扑在税收事务上的人。”
言罢,张襄悄然垂首。
众人皆知,尽管太孙眼下不大过问税署事务,但燕世子自随太孙返京后,便全心投入税署各项事宜。
至于军校里的蹴鞠赛,只是他闲暇之余的小娱乐罢了。
詹徽轻呼出一口气。
“既如此,我们便各司其职,共同努力吧。还望大家齐心协力,共克时艰。”
……
诏狱。
此处总是冤声载道,也是最让人胆寒之地。
昏黄的灯光下,朱允熥眉头微蹙,静坐于诏狱最深处的审讯室内。
外面,是镣铐碰撞的叮当作响。
每一声都足以让心怀鬼胎之人胆战心惊。
吱呀。
浸透黑暗的门轴,发出刺耳的声响,宛如冥界夜叉鬼差索魂的背景音乐。
脸色阴郁的刘远,带着被镣铐束缚的段项明步入审讯室。
初见之下。
朱允熥便看清了肤色黝黑,身材魁梧的段项明。
这就是一莽夫。
段项明一眼瞥见皇太孙,顿时眼圈泛红,鼻尖一酸,重重跪倒在朱允熥跟前。
段项明的额头砰然撞地。
“卑职并未杀人。”
“卑职有负太孙厚望。”
“卑职死不足惜。”
朱允熥眸光一闪,悄悄颔首:“本宫信你是清白的,也知你是无辜的。”
没有过多的追问,便是如此确信。
段项明终于忍不住放声痛哭,额头一次又一次重击地面,发出咚咚的响声。
旁观的刘远心有不忍,摆了摆手,上前一把拽起还想继续磕头至死在太孙面前的段项明。
待他将段项明扶起。
只见段项明已满面血痕。
朱允熥凝视着段项明仍在渗血的额头,这样一个硬汉,没倒在大罗城的战场上,却要在应天府因诬陷而欲以死明志,只为不负他的信任。
一声长叹后,朱允熥声调轻微:“你母亲近况如何?听说每逢阴雨连绵,她便全身酸痛,彻夜难眠。你妻子又怀上了吧,两个大孩子有何打算?”
段项明含泪对视,一闻此言,又欲跪死在太孙脚下。
刚欲俯首,却见太孙的脚已挡在他欲磕之处。
段项明狠咬下唇,直至口中弥漫着潮血腥之气。
“殿下始终挂念卑职的家人,卑职感激不尽。家母如今每天服食太医院的草药,身体日渐好转,硬朗了许多。媳妇已不再工作,在家专心安胎。”
“大儿子前些日子……前些日子说将来也要为太孙做我现在所做的事,二儿子尚幼,整天念叨要个妹妹。”
“这样最好,家庭和顺安宁,方能长久幸福。”
朱允熥淡淡说道,随后抬眼望向刘远。
刘远颔首道。
“老人家现在常说,殿下定能长命百岁。嫂夫人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没给段副税使添负担,大儿子长得虎背熊腰,颇有副税使之风,二儿子性情倒是文静。”
段项明跪伏在地。
他心中明白,李府之灾,他难辞其咎,而税署作为风眼之地,唯有牺牲他,方能迅速平息风波。
太孙仁心宅厚,就算他魂归黄泉,料他也不会坐视段府倾覆。
朱允熥淡然一笑,道:“若大儿子真像你,便送他去军校砺炼,数载之后,沙场建功,封侯拜将,段家门楣光耀,岂不快哉?”
“至于文静的次子,自可安心念书,解缙座下有高位足名唤石伟毅,乃洪武科举状元,令次子随其左右,钻研学问。”
段项明喉头哽咽。
太孙安排周详,已将其身后的种种顾虑一一化解。
此刻,他心甘情愿,为太孙肝脑涂地,九死不悔。
朱允熥轻叹一声,道:“刚得密报,文华殿学士与众尚书聚首,议题或涉你事,意欲小事化大。”
段项明昂首,目光坚毅,直视太孙,脊梁挺拔。
“卑职愿为太孙蹈火海,闯龙潭,死不足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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