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急促的敲门声已经响起。
楚景下意识回头,心中焦急,回应着:“快了,再等等。”
门外的人似乎也是知道,这对新人离别苦,脚步又匆匆离开。
待楚景回过头的那一刻,却见端坐在眼前的新娘子忽然掀开了火红的盖头,露出一双清凌凌、凌凌清的眼眸。
她向来不施粉黛,今日面上却着了颜色,眉是细细三月杨柳的黛,唇是霜降时节山楂熟透的绛,抬眼望他时,眼中定有湖光水色,令人忘记一切烦忧。
楚景忘了言语,罕见地像个愣头青,直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新娘。
谢知微笑了下。
“离开要带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她语气只如平常,两人虽离开了郊外那方小院,她身上却似乎还带着那小院中宁静祥和的一方景象,楚景的紧张和惭愧不知何时消散了,下意识便回道:“都收拾好了……”
谢知微点点头:“我会多给你写信。”
说罢了,她似乎又想起什么,双手从袖口拿出一个香囊,上面绣工精巧,却不是鸳鸯,而是双雁。
楚景受宠若惊:“微微,这是你绣的?”
她却摇头:“我买的。”
楚景赶紧轻咳一声:“好看,买的也好看,可是送我?”
“还能给谁?”她看着他。
楚景霎时间又脸颊微热,连连点头,欢天喜地收进怀中:“我定贴身保管好,一日都不离身。”
几句话间,方才的伤感之意已然无形间消散了。
谢知微站起身来,轻拍了拍楚景的胳膊:“去吧……”
听到门外也再次传来欲言又止般的脚步声,楚景知道,是时候离开了。
他把桌上自己带来的东西往前推了推,交代道:“这里的东西,你随便取用,全用光了也没事,下次回来我再给你带。”
见谢知微点头,他的手指在身侧蜷了蜷,摸了下腰上的佩剑,才转身往外走。
走了十来步,才到了门口,到了门口时,又忍不住忽然回过头来,快速几步走到了床边,弯下腰来,将谢知微抱入怀中。
“微微,等我回来。”
“等我回来……”
那声音同怀抱一般炽热滚烫,爱意如同融化的蜡液,在这一刻已然盛满,到了极点,张力瞬间破碎,爱意滚烫流淌。
蜡炬成灰…相见时难别亦难……楚少将军为国奔赴北疆而去,才到到半路,便送信来:
吾妻微微,见字如面,近日安否?
吾已给母亲书信一封,言明当日是汝救吾性命,母亲知晓,定会明了。
此去北疆,君奕因汝有所感悟,保家卫国,使得国家安定,方可使天下有情人如你我二人,终成眷属,可共赴白头。
……
谢知仍未醒来,看到这一封字迹熟悉的信,才忽然头脑清明几分。
楚景,早就告诉过楚老夫人,谢知微是他的救命恩人?
可楚老夫人的模样,怎像是丝毫不知?
可惜无人能给她解答,她只能像从前一样,在谢知微世界的一角旁观,看她在楚府因不善言辞和误解又渐渐寡言少语,只自己沉浸在书海之中,日日闭门不出。
不过除了顾晚棠和楚香绫之外,其余人的厌恶倒是不甚明显,只是冷淡了些,她在这里也并未受到物质上的苛刻,反倒是林氏念她娘家无情,不会私下补贴她,私下里分份例,还会多给她分些。
楚景留下的不止钱,还有地契铺子,楚家人又不怎么来寻她,她一个人日子过得倒也滋润。
谢家人果真上门过几回,但回回除了些蝇头小利,根本捞不到真正的好处,譬如人脉和权势,时间久了,他们又想来咒骂谢知微,可几乎每次他们连人都见不到。
谢知微本想把猫儿接进府中,听闻府中五嫂怕猫狗,便只好作了罢。
大多数时候,她的院落空寂安静,连下人们也觉得她喜静,不怎么搅扰。
其实她独自一人,却不寂寥,无人搅扰,便自有一方怡然天地。
但每每北疆来信,院中下人们也知大少奶奶心情好,会叫小厨房多做些饭菜点心,给下人分食,偶尔还能得些赏钱。
这日她看了信,放下信却就叫人去找针线来。
“大少奶奶不是不喜针线活?”丫鬟与她相处久了,也熟知她的习惯,于是脑袋瓜一转,打趣道,“是不是要给将军绣?”
谢知微应了一声。
谢知只见那信上道:
吾妻微微,见字如面,此一战大捷,吾擒敌千人,再立战功,可恨那北疆贼人,损毁卿卿赠吾香囊,幸而五弟帮忙缝补,奈何针线功夫有限,堪可佩戴,有碍观瞻。
来日再见,微微可怪吾?
可恨北疆蛮人!
……
谢知瞧到这封信时,几乎都能想象得出楚景写信时的语气了,怕真是气得狠了,骂了两遍北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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