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关镇派出所，所长室。
王春林被局长白奇骂了个狗血喷头。
直到那边怒挂了电话，王春林还举着手机，笔直地站在办公桌前，呆呆地发愣。
房门被敲响。
王春林反应过来，颓然跌坐在椅子上，冲着门外说了声“进”。
进来的还是他的心腹，那个警长。
“所长……”
那警长来到办公桌前，刚开了个头，见王春林脸色不好，就知趣地收回了后面的话。
“嗯……”
王春林眨了眨已经不怎么红了的眼，收回散乱的眼神，白了那警长一下，语气里恢复了几分往日的严厉：“有屁就放。”
当官就是有这点好处。
容易被领导骂，转过头就可以骂别人。
那警长脸上紧了紧，因为没有屁，肚子里接的这点气只能一会儿下去找手下撒野，就努力将脸上堆出一丝笑来：
“韩老二手腕治好了，带回来了，他说他想见你。”
“不见，老子今天谁他妈也不见。”王春林继续撒气。
警长顿了顿，换了件事道：
“老大，关主任的电话打过去了，已经口头传唤他，马上到所里来接受调查。”
王春猛地坐直了身子，“什么，已经打了？”
“刚让小张打的。”警长不知道所长为何紧张。
“快，快，马上再给他打回去，告诉他这是误会，都是误会，千万别过来，千万别让他过来。”王春林一指门外，冲着警长喊道。
见警长站着发愣，王春林呼地站起来，破口大骂：
“你他妈的站在这儿干嘛，老子说的话你没听见吗？”
“马上，马上给他打电话，无论如何别让他过来。快，快……”
那架势，仿佛关之峰是个妖怪，来了会吃人一样。
警长连忙应道：“是，是，我这就安排。”
说完就夺门而出，一边往楼下值班室跑，一边嘴里嘀咕：
“说打电话让他来的是你，现在不让人家来的也是你，横竖你是所长，放个屁我们都得执行。”
“也不知道抽的哪门子邪风，冲他妈老子撒气。”
一边牢骚，人就到了外勤值班室。
叫过刚才打电话的小张，让他立刻给关主任打回去，诚恳地向人家道歉，就说是误会，千万不要让他来派出所。
小张自是不解，问了句：“为啥？”
立刻，当着其他值班警员的面，警长压在肚子里的怒气，顿时就像火山一样喷发出来。
这个不长眼的小辅警，成了最后的出气筒。
上自局长，下到所长，再堆积到警长身上的怒火，终于从这个只知道执行命令的小辅警身上喷薄而出。
可怜的小辅警，直到最后也不明白，自己的一句求知欲极强，也是为了了解原因，便于更好地执行命令的问话，何以招致如此猛烈的炮火。
屋子里其他警员一见，立刻躲出去，不敢招惹莫名发火的警长。
经验老道的警员知道，但凡遇见领导沉着脸从更高级别的领导那里出来，千万别往跟前凑。
能躲多远躲多远，最好在他发完火前，不要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这是经验，是官场乃至职场里，最实用的生存经验。
如果像这位小张这样，只知道低头干活，不学会抬头看领导的脸色，恐怕不仅会领了所有的挨骂，还在所有人中彻底没有尊严，时间一长，只能成为单位里的倒霉蛋。
悲催的是，这位辅警小张，强提起笑容来，低三下四地向电话那端的关之峰道了歉，心情郁闷地挂下电话，依旧不明白，谁是造成他挨骂事故的主角。
如果要是知道，电话那端的关主任，躺在暖和的被窝里，仅仅通过一个电话，就遥控了从县局的白奇老大，到他们的所长、警长，再到他这个辅警的行为的话，就算打死他，都不会打那个盛气凌人的通知电话。
最后，还得反复道歉，恳请人家不要来了。
就像刚拉完的翔，要他再趁热坐回去，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那警长看着辅警打完电话，手机又响了。
见是所长，赶紧又跑上楼。
进了门，小心地问：“老大，你叫我？”
“电话打了吗？”王春林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些。
“打了，已经告诉关主任，不用来所里了。”警长观察着他的脸色。
“那个司机也赶紧放了吧。”王春林有气无力地道。
“是，老大。”警长答应完，没动地儿。他知道所长后面还有话。
果然，王春林又道：“让那个混蛋进来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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