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岁又问:“生意方面准备的怎么样?”
程榆从袖中取出清单递给锦岁看,喊人送来样品:“这是王爷说的队服,还有专用马鞍、护膝、坐垫、头巾、队旗等用具。”
锦岁检查了一下,随口问:“怎么定价的?”
“队服三百文一套,马鞍十两银子一套,护膝……”
锦岁忙抬手:“等等!我说程大人,你是不是搞错了客户群体?咱们的客户都是士族公子,还文!他们见过一文的钱吗?”
“马球是高奢运动,咱们卖的也是高奢品!
重新定价,这队服嘛,十两银子一套,马鞍可订制刻队名队徽,一百两银子一套!其它的东西也一样,都涨价!”
“如此一来,咱们边城卖的马球类商品,百姓可买不起了!”
锦岁嗤笑:“你见哪个百姓打马球?多少人一辈子见都没见过!这本来就是权贵公子们玩的。”
“倒是蹴鞠的周边,像观赛的小旗子、抹额啦,买球队的赌劵,定成平民价,一张劵两文钱,一定要保证赛事公正,事后百姓兑奖要大行方便。”
程榆佩服地笑道:“王爷此招甚高,从此马球赛是权贵运动,而这蹴鞠则是全民运动。”
“两文钱一张劵,一般百姓也买得起,可若中奖最少也能翻个十倍,估计全城百姓都会买。”
锦岁笑道:“没错!不过一定要严格监管,咱们边城全面禁赌,只有这球赛时可公然出售赌劵。”
“相信我,只要这边城球赛办的好,比燕州城贵公子们办的赛宝大会要吸引人多了!”
“虽然一年只有一次的球赛,可这一次办上半个月,能让边城经济翻几翻,各行各业都会兴盛起来。”
聊完球赛的事,程榆挥退左右,当然没有挥退顾长萧,都是聪明人,即便猜不到真相,也猜到这顾缇骑与旁人不同。
“王爷,下官觉得郑芸之事更重要!您,准备如何应对?要不要我先跟将士们通个气?”
程榆满脸凝重,眼神中闪过一丝狠戾之光。
说实话,就现在他的想法,即便眼前的戾王是假的,他也认了!
有三千将士做后盾,我们假王爷也能变成真王爷!大不了就是以杀震之嘛!反正在边塞,大不了逃到塞外占地为王。
程榆平平淡淡两句话,向锦岁和顾长萧演示了什么叫‘人可以无傲气,但不能无傲骨’什么叫‘胆子大到没边了’。
要说锦岁是挑拨顾长萧和长安那边的关系,想让他把全部精力放在边城上面。
那程榆你就是当着真戾王的面,挑拨假戾王造反啊!
想到程榆在战场上杀鞑子时的凶残模样,跟眼下这个为了球赛忙前忙后的温和大叔派完全不同。
程大人啊程大人,我还是低估了你啊!人家寒星还会自卑呢,你咋就傲成这样?
锦岁都不敢看顾长萧的脸,万一大老板当真了,以为她要靠着黑羽军的信任,当一辈子的戾王,我还能活着离开边城吗?
赶紧摆手道:“不用!此事我和顾大人有周全计划,你放心,边城不会乱的。”
她又转头讨好地对顾长萧道:“黑羽营是边卒,是戾王的亲卫,哈哈,那个我绝不会做私用的。”
顾长萧面色凝眉梢轻挑,心里却在偷笑,小季道长,原来你也有害怕的时候啊!
并且,你惊慌失措的表情,还真有趣。
有些话顾长萧没法说出口,他觉得若是说出来,显得自己在逃避责任似的。
没来到边城之前,一路上听说戾王在边城做的事,他会焦急,会生气,既悔恨自己一时不慎,又愤怒小季道长怎能如此大胆!
对小季道长改观最大的时候是,听说他要带着穷苦力弱的边卒打鞑子,毫无畏惧!
等自己来到边城之后,跟在小季道长身边当亲卫这段时间,毫不夸张地说,这是顾长萧人生中最轻松自在的日子。
不是身体上的轻松自在,两人每天差不多只睡两个半时辰,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
那是精神上的轻松,就连童年时期,他也被宫规束缚,从两岁开蒙之后,读书练武论政,一刻都不得放松。
而这段时间,小季道长将他带到一种全新的领域之中,原来边关王爷,还能这么做!
就像小季道长有时候会忘记自己是假戾王,一心一意,全力以赴地为边城发展想策略之一样。
他偶尔也会忘记自己是真戾王,只把自己当成小季道长的亲卫,当成伙伴。
那一刻,他紧绷了十八年的弦,放松了下来。
此刻,见小季道长一脸紧张,他嘴角不易察觉地扬了扬,俯身耳语道:
“不必如此麻烦!若季兄愿意一直做戾王,我也愿意一直做你的亲卫。”
锦岁可不觉得这个玩笑好笑!这明明就是敲打,是威胁,是警告啊!
她冷汗直流,朝廷的圣旨你倒是快点来啊!朝廷办事怎么一直这么磨叽?
早点把身份换回来,我一定离黑羽营远远的,绝不让戾王殿下产生,小季道长会利用黑羽营干啥啥的错觉!
干笑着叮嘱程榆:“郑芸和钦差的事,将士们完全不必担忧。只是让寒校尉做好准备,押着郑芸去将山匪马贼一举荡平。”
程榆隐晦地看了一眼顾长萧,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心中升起,想到之前霍子安的指证,假戾王……真戾王……
但他什么也没说,拱手行礼后离开。
接下来是检查后勤的准备,但锦岁已经全程心思不在这上面,一直在自省,自己到底做了啥,让程榆生出愿意带着黑羽营跟她干到底的念头?
她想把假戾王的身份扮演成功,没想到成功过头了!
人家是狸猫换太子,你这都变成扶狸猫当太子,管他真太子是谁呢!
倒是顾长萧看的津津有味,他以前参加马球赛,只带着自己的队伍到场,什么也不用管。
没想到开办一场大型比赛,要准备这么多东西啊!
连马粮、备用的球具、运动员喝的淡盐水、急救的担架等等,事无巨细,全都准备的妥妥的。
甚至还有各种突然问题应对报告书,如‘发生踩踏怎么救援’‘赛马受惊冲撞人群怎么办’‘食物中毒’‘火灾’……
他觉得有小季道长全面统筹指挥这次赛事,留下这些方案,以后边城不管办什么赛事都不会出大差错。
小季道长真是煞费苦心啊!
直到路过一个全封闭的临时帐篷,却有两个重兵专门看守。
顾长萧好奇问:“这里面是什么?”
他猜测是表演用的火器,如烟花、喷火油之类的。
没想到锦岁也很诧异,这个帐篷她也不知道。拉开一条缝一看,里面摆着大大小小几十个密封桶,还有怪味传来。
她一眼就认出这是什么,急问看守的护卫:“怎么搬到这里来了?”
护卫忙道:“是程大人让搬来的,他说这是王爷准备给钦差大人的,怕到时候急着要,所以提前搬过来。”
顾长萧更好奇了:“给钦差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锦岁带他进去,笑问:“你觉得像什么?”
顾长萧很认真地回答:“腌菜?腌海鱼?”
比黑虎以为火器手弩是做腊肠的工具,要强一点,没太离谱。
拿块帕子递给他:“掩着口鼻。”
路过贴着‘芥菜’‘瓜皮’‘谷粒’……直到看到‘枳皮’,锦岁才把这桶搬出来。
又看到贴着为‘一’的编号,再把枳皮编号,二和三也找出来。
这才分别打开,然后顾长萧就看到一桶黄中带绿霉的水,说实话,也就比泔水强一点,味道相对来说没那么臭。
“这一号桶是淘米水泡的碎枳皮,已经成功发出青霉菌。”
“二号桶是青霉菌混了菜籽油,成功水油分离后的水溶液。”
“三号桶是加了草木灰、醋和硼砂制成的小苏打、老碱加二号桶的霉菌水,多次提纯后的溶液。”
“那个芥菜做法最简单,只要埋在地下十年以上,成为陈芥菜卤药效就成了。”
听到这里顾长萧才明白:“季兄是说,这是药?”
锦岁拿过旁边的记录本给他看:“这不光是药,还是治瘟疫的良药!”
“我们伤兵营用的药,数量有限,自己用都不够,实在没有富余的给钦差拿去救一城的人。”
“他们不是要药方吗?这就是青霉素的药方。”
“制作相对来说不那难,只要太医院下功夫研究,能提炼更纯的青霉素,能治疗各种急病。”
“我已经让陈芸娘在屯田营家属中,挑十几个心细的姑娘,专门跟我学培育此药。当然,人不能给钦差啊!把良方给他就行了。”
顾长萧极认真地看那记录本,他丝毫不怀疑小季道长的话,小季道长虽然在别的上面会夸大一些,吹牛而不自知。
但在医药方面,他一直很自谦,并且十分认真和执着。
这让顾长萧确信,小季道长的本职是医师,其他的杂学只是顺带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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