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虞小象打电话去厂里请假。
得到万大鹏的批准后，她拉着梁晶晶的手，两人一起去学校找老师。
站在子弟学校大门前，梁晶晶突然软了。
她摇了摇虞小象的手，
“要不，我还是抄吧？”
她低着头，眼中含泪。
虞小象心疼坏了。
单亲家庭出来的孩子，大多数性格有两个极端，要么性格软弱，如梁晶晶，会比旁人要怕事一些。
这份软弱，多半来源于善良，她不想给妈妈惹事，也不想给别人添麻烦。
要么就像自己。虞小象性格泼辣，上学这么多年，从来没受过气。因为她从不把善良当饭吃，该出手时一定不能手软。
“晶晶，你觉得老师的要求合理么？”
虞小象蹲下，和她的视线保持平齐。
梁晶晶摇头，声音就像小蚊子，
“不合理，我不可能抄完的。”
虞小象鼓励她，
“既然你觉得不合理，我们就不能屈服歪理。你屈服了一次，他就会得寸进尺。明白呢？”
梁晶晶似懂非懂。
但出于对虞小象的信任，他还是点了一下头。
语文老师姓江，叫江照白。是个年轻男人，看上去不超过30岁。
他戴着玳瑁色的眼镜，斯斯文文的。
“你是？”
江老师扶了一下眼镜，来回打量虞小象。
“我是梁晶晶妈妈的同事。”
虞小象自我介绍。
江老师嗤笑一声，眼底闪过不屑。
“扯得真够远的，他爸妈呢，为什么不来？”
江老师的语气冷冰冰的，让虞小象觉得办公室开了空调。
她准备的很充分，掏出钱英的病例，递到老师手边，
“她妈妈受伤，现在在住院。”
江老师翻开病例扫了一眼，把病例扔在桌子上，
“她妈妈不在，爸爸呢？也不在么？”
呜……
虞小象垂头看去，梁晶晶的肩膀开始颤抖。
为了避免事态升级，虞小象还是忍了，
“江老师，借一步说话吧。”
姓江的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少来这一套，你想干什么？”
找茬……
虞小象确认他是故意的。
“江老师，梁晶晶的父亲是烈士，你让他怎么来？身为学校老师，孩子的家庭情况，你不会不知道吧？”
虞小象的声音陡然提高。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
老师们都停止手中的工作，齐刷刷盯着虞小象。
梁晶晶紧紧攥着虞小象的手，害怕的抖了起来。
虞小象低头，眼底满是温柔，
“别怕，姐姐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这时，江老师突然怪笑了一声，
“为什么我就必须知道，你说他家长是烈士。可以啊，拿出证明来我就相信。”
江老师得寸进尺，
“就算是烈士子女，不需要写作业是么？不需要纪律了？”
很可以啊。
虞小象就要给他竖起大拇指了。
她真的觉得自己小看这个老师了，他不仅胡搅蛮缠，还搅的很有逻辑性。
“这话是你说的，对么？”
虞小象直视他的眼眸。
江老师一点也不怵，还号召全体老师看过来，“大家都能给我作证吧？这话就是我说的！学生的天职就是学习，完成老师的任务。”
经他这么一下，梁晶晶哇的一声哭了。
她抱着虞小象的腰，
“姐姐走吧。我害怕。我们走……”
很好。
虞小象揽着梁晶晶的肩膀，看着江老师笑了，
“行，你在这儿等着。”
说完，虞小象拉着梁晶晶的手，两人走出了办公室。
刚出办公室，虞小象问梁晶晶，
“校长在哪？”
梁晶晶眨巴着大眼睛，懵了，
“姐姐，算了！我抄，我一定抄完，”
泪水顺着孩子的眼角涌出。
虞小象活着的宗旨，是不惹事，但是事儿真的来了，她也不怕事。
这次的抄书风波，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江老师故意找茬……只是，为什么他要针对这个孩子，虞小象不得而知。
更何况，他刚才的话，已经在侮辱烈士了。
“晶晶，他那样说你父母，你生气么？”
梁晶晶紧紧攥着虞小象的手，仿佛在汲取勇气。她紧绷着呼吸，大约十几秒后，她重重点头，
“生气。”
虞小象在她鼻尖上轻轻一戳，
“走，姐姐带你去报仇。”
校长室。
虞小象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说给了校长梁美玉。
梁美玉睁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这，这太荒谬了，我们是部队子弟学校，师德师风都很好的。”
还不等虞小象反驳，梁晶晶怯生生的，
“梁校长，江老师的话，语文组的老师都听见了。他就是找我要我爸爸的烈士证……”
说完，她退了一步，躲在虞小象身后抽泣。
虞小象冲着梁晶晶，伸出大拇指。
接下来，该轮到虞小象上场了，
“烈士证应该在家里，学校如果需要，我现在就和孩子回家拿。”
她上前一步，
“但是江老师的情况，学校必须要严肃处理，否则，我也只能去部队反映情况了。”
虞小象拉着梁晶晶，眼圈止不住泛红，
“晶晶的妈妈自己带孩子，从没有给部队找过任何麻烦。没想到，她丈夫烈士的身份，还要遭受这种质疑……”
见事态这么严重，梁美玉不得不重视。
她安抚了两人，带着怒气在拨号盘上划了几下，“喂，让你们组的江照白过来一趟，立刻。”
梁美玉雷厉风行。
在她的质问下，江老师瞬间软了。
但让虞小象欣慰的是，梁美玉并没有打算和稀泥。
“说，为什么要这么欺负一个孩子！”
江照白哆嗦了一下，
“我，我，”
他脸色惨白，目光落在了梁晶晶的脸上。
梁美玉好像明白了什么，让其他老师带孩子去教室上课，为了彰显公平，她留下虞小象在一边旁听。
“其实，我是为了替魏玲老师出气……”
魏玲！
虞小象眼前一空，瞬间明白了。
这可不是冲着孩子来的，这是冲着自己来的。可怜的梁晶晶，她这两天经受了这么大的折磨，原来是替自己受过。
她指尖嵌入手掌的皮肉里，全身战栗。
魏玲是不可饶恕的。
“说！”
梁美玉狠拍桌面，
“为什么？为什么要针对一个孩子！”
江照白吓得腿软。
原来，他一直在追求魏玲。
就在三天前，课间操期间，他在队伍后监督孩子们做操，魏玲哭丧着脸来找他。告诉他刚才被他班的孩子撞摔跤了。
那孩子不仅不道歉，还死不承认。
她指了一下梁晶晶，
“就是她！”
梦中情人受气，江照白怎么肯罢休。他想也没想，就要去体罚梁晶晶，他刚走两步，就是被善解人意的魏老师劝住了。
“别，我就是想让你知道这回事。你要是闹大了，显得我和一个孩子置气……我多丢脸 啊。”—
晚上八点半。
虞小象安顿好梁晶晶睡觉，便下楼找到刘兰。
“阿姨，魏玲家住在哪？”
刘兰被孩子受到的屈辱气的头疼，听见虞小象的声音，她睁开眼睛，强撑着站起来，
“走！我带你去。”
虞小象按住刘兰，不让她起身，
“阿姨，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你心脏不舒服，不要见脏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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