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天生一双笑眼,着粉衫,腰间松垮地别了一枝春桃,很有几分名士的放浪形骸。
春桃鲜妍,映得他面容姣好。
他是崔窈宁见过极少数适合粉衫的人。
不仅没有半分阴柔,反而有种说不出来的俊俏。
他一只手拎着白玉酒壶,另只手拎一支碧绿竹箫,笑声散漫,带着几分促狭之意。
崔窈宁认出了来人。
这是那日在春日宴上帮裴宴书说话的人。
应当是他好友。
崔窈宁的目光如蜻蜓点水般在他身上停留一瞬,很快收回视线,低声说:“来寻你的。”
裴宴书轻嗯一声,松开丝线,抬头扫了来人一眼,平声给她介绍:“杜家六郎,杜存瑜。”
杜家。
崔窈宁琢磨了下这个姓,猜测是京兆杜氏,也只有京兆杜氏这样世代累出高官,当今还有一位宰相在朝的高门子弟,才能与他这样随意。
她止住思绪,低低应了声。
杜存瑜拎着酒壶走近,边走边仰头灌了一口,走到他们面前时,他倒是规矩了不少,眉眼低垂,拱手行了一礼:“崔九姑娘。”
崔窈宁回他一礼。
杜存瑜这才看向裴宴书,似笑非笑地说:“行之啊行之,现在见你一面可真难。”
裴宴书神色从容,面上没有一丝心虚窘迫感,他下颌微抬,语气平静:“有事?”
杜存瑜神情夸张,“无事就不能寻你了吗?”
裴宴书眼皮微掀,静静地睨着他,神情不辨喜怒,明明白白的表示他就是这个意思。
杜存瑜啧了声。
这么久的相处,他太了解行之是个什么脾气,因此见他陪崔家这位九姑娘放纸鸢才觉得稀奇。
那是一个人人皆知性情皎洁清冷如明月的世家贵公子,世人只看见他玉质金相,芝兰玉树,却鲜少有人知道,他内里实则是个情绪淡漠到近乎于无的怪物。
当然,他也是怪物。
若不是怪物,又如何能与他惺惺相惜。
尽管这惺惺相惜是杜存瑜自个儿封的,可他理直气壮地想,反正裴宴书那个性子又不会否认,久而久之,假的也成了真的。
想到如今见到的这一幕。
杜存瑜慢慢眯起眼,他不笑时,那双笑眼在阳光的照耀下,便呈现出一种近乎无情的冰冷。
难道真是行之铁树开花?
他心里喃喃几句。
杜存瑜心里纳闷,面上却不显,话音一转笑着改口:“是我不是,打扰你们两个放纸鸢了。”
虽是道歉,却没什么诚意,反而有些促狭。
崔窈宁听懂了他话里的揶揄,免不了有些羞赧,白皙的耳根染上一抹红意,攥紧了丝线,深呼吸了几下平复心情,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这人混不吝也不是这一次才如此。
不必理会就是。
只是——
崔窈宁一想到裴宴书那样清冷淡漠的性子,会有这样能说会道的好友,总觉得有些好笑。
裴宴书的目光掠过少女晕红的脸颊,抬头递给杜存瑜一个警告的眼神,让他适可而止。
杜存瑜接收到他眼神里的含义,挑了挑眉,识趣的止住话,心头更加好奇这位崔九姑娘。
她究竟有什么魔力能哄得行之如此行事?
若说美貌——
杜存瑜忽地想起方才惊鸿一瞥的芙蓉面。
好吧,若说美貌也无可厚非。
毕竟能美成这样的女子实在世间罕有,纵然以美貌出名的华阳公主都逊色她三分,这样的美人确实有资格让诸多男子为其倾心。
但杜存瑜清楚,这其中绝对不会包括裴宴书,只是见他如今行事,又不大肯定了。
他一时沉默,四下气氛便有些说不上来的古怪。
崔窈宁觉得不自在,说趁着还没下雨去前面放纸鸢,不待他们接话,便牵着线主动走远。
她步子轻快,湖水绿的纱裙被微风吹起来,像盈盈草地中盛放的一株兰英,明媚鲜妍。
她走后,杜存瑜整个人松懈下来,懒散的靠着一棵垂柳,拔开酒塞,仰头灌了口酒,似笑非笑地问了声:“你和那位崔九姑娘什么情况?”
裴宴书知晓他是个什么性子,也不觉得他和崔窈宁的事有隐瞒的必要,默了几秒,平声开口:“如你所想的那样,我们即将订下亲事。”
杜存瑜一口酒险些呛住,他轻咳了几声,稍稍站直身子,惊疑不定地问:“真的假的?”
青年却没回话,别开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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