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那双如同稚童的清澈眼神期盼地看着,周诚像摸钱多多的脑袋般摸了摸他:“乖,把鞋子穿上。”
周诚蹲下,把草鞋给他穿上。
有空间就是这点好。
平日出门挎个麻袋,想要什么就能从里面掏出来。
隋玉瞻顺从地抬起新旧伤痕交错的脚。
周诚替他穿好站起来,看着他如孩童般单纯灿烂的脸,不由得也笑了。
傻子隋玉瞻比正常时可爱多了。
也不算太傻,至少一些话听得懂,也不会流口水,不然带回家也是麻烦。
周诚帮他理了理衣服,又问他:“知道大哥去哪儿了吗?”
隋玉瞻听到大哥这两个字,原本还有些清明的眼神顿时变了,迷茫中还有一丝痛苦闪过。
周诚思索,难不成隋玉良真遭遇不测?
“想不起就别想了,走吧,回家。”
顾善说:“大郎哥,要不然就让哥哥在我们家住吧,我家就我和奶奶有空出来的屋子,我闲着也没啥事正好可以照顾他。”
这年头粮食就是命,哪怕去亲戚家也是自带口粮。
一个成年男人比他和奶奶吃的还多,可大郎哥对他们一家有大恩,他一直没有机会报答,便想为大郎哥做点事。
更何况他家的存粮不少,三个人吃两三年一点问题没有。
顾善奶奶也说:“是啊,大郎,你家里事情多,不如就让他留在我们家。”
方才还的眼神迷蒙的隋玉瞻似乎听懂了这话,不等周诚开口,紧紧抱着周诚的胳膊不放。
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用一副别想丢下我的表情看着周诚。
周诚拍拍他的肩膀:“隋玉瞻,我家不养闲人,你想好了跟我走就得干活赚取粮食。”
人是傻了,可四肢是健全了,该干的活儿不能少。
况且这隋少爷还挺能吃。
他爹娘都死了,关系好的大哥不知所踪,外祖家在京都,比起把他送到京都去,还是养着他更省事些。
就是不知道这家伙要在他家待多久。
隋玉瞻跟个正常人似的使劲点头,嘴里嗯嗯答应。
周诚探究地看着他,这家伙不会是精神受到严重刺激患上间歇性精神病吧。
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
但除了记得他叫周诚,别的什么都不记得。
周诚不知道自己该感到荣幸还是什么,总之心情挺复杂的。
隋玉瞻要是个超级大美女,他被惦记着肯定觉得自己魅力无边,可他不是。
被一个时常往花街柳巷钻的纨绔公子哥惦记,就,一言难尽。
“顾奶奶,阿善,谢谢你们的好意,既然他不愿意我就先把他打回家。”
闻言祖孙二人便不再劝。
毕竟隋玉瞻脑子有些糊涂,强把人留下,万一人丢了还不好跟周诚交代。
周诚让隋玉瞻在顾家跟顾善玩会儿,自己去找族长跟他谈谈捕蝗虫的事。
可怜族长一把老骨头,听到周诚说要编网织席捕蝗虫做为粮食,脆弱的小心脏差点没罢工。
“这可使不得,老祖宗传下来的话,蝗虫是上天降下的惩罚,一旦激怒上天极有可能会带来更大的灾难,可不能吃啊。
再说村里的庄稼都晒死了,蝗虫要吃就让它们吃好了。”
老族长连连摆手,说什么也不敢做触怒神灵的事。
周诚心中对他的迷信不以为然,一脸沉痛地对着天空拱手道:“我不知道是哪位老祖宗传下来的谣言,但我只信上天给我的预警。
不管这蝗虫我们吃不吃,上天给我的提示是接连两年旱灾,紧接着又是水患。
其他地方我不知道会怎样,咱们照西县这三年是别想指望着地里的产出过活,那就只能想尽一切办法屯粮。
梦中提示我的只要能吃的咱们都吃。
早已作古的老祖宗不过是猜测,哪比得上上天给我托梦真。
至少,梦里的一切都成真了。”
周诚说的铿锵有力,看着天空的神情无比虔诚感恩。
“啊这”老族长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
“蝗虫过境寸草不生,蝗虫不仅吃地里庄稼也吃一切能吃的植被,比旱灾造成的危害更为严重。
二爷爷,若是放任蝗虫嚯嚯咱们的家园,少说几年山里才能恢复生机,这期间咱们去哪里寻找食物?
虽说咱们捕不了多少蝗虫,能抓一只少一只,咱们也能为后年多存些粮食。”
周诚发挥三寸不烂之舌,终于将族长说服。
族长儿媳做了蕨根粑粑招呼周诚吃,盛情难却,周诚吃了两块。
从族长家出来,天空布满艳丽的晚霞。
空气里的风没有一丝凉意,又闷又燥。
遇到怀里抱着个女儿,带着六岁的周全在村里溜达的周童生。
周全笑眯眯地打招呼:“大郎哥。”
“诶,三爷爷,出来遛弯啊?”
“白日里太热了,一天待在家里也不是个事儿,这会儿凉快点出来走走,去你二爷爷家了?”
“嗯,跟他说点事儿,晚点或明天他会跟你们讲。”
周童生点了点头,问道:“吃饭了么?没吃去家里随便吃点。”
“在二爷爷家吃过了。”
周童生怀里小姑娘不到一岁,小小软软一只,营养不够头发稀疏发黄,嘴里只有两颗白生生的小牙,笑起来口水唰唰的流。
再过三四个月又要当爹的周诚很喜欢这种一小只的小婴儿,伸出手指逗了逗她,把小姑娘逗的咯咯直笑。
小手握住周诚的食指不放。
周童生看的有趣:“大郎你是个好父亲。”
“那当然,只要是我的娃,男孩儿女孩儿我都喜欢。”
周诚上辈子谈过两场恋爱,不过在那个世界都晚婚晚育,不婚不育也不少见。
父母去世后他是没考虑过成家,主要还是两次交的女朋友都不是安于室的女人,他怕自己早晚有一天会被戴绿帽,也不想给人养孩子当冤大头。
就是抱着你玩我也玩,合得来在一起合不来就分开的态度。
到这个世界不一样,这里的女子基本上都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死心塌地的跟着丈夫,很少有像薛桂花那样的女人。
他的老婆们都很好,他想跟老婆们踏踏实实的过日子,享受一下儿孙满堂的感觉。
周童生看着他笑:“你能这样想很好,我虚长你二十多岁却没你看的透,有些事是注定的,强求不来。”
周诚心知周童生是想到刘氏染上天花不久流掉的孩子。
宽慰道:“再过十年阿全就能让你抱上重孙。”
刘氏倒真是生儿子的命,怀的是个男孩儿,可惜惦记着前头丈夫的两个儿子,一意孤行偷溜回去。
两个儿子死了,她也染上了天花,更惨的是肚子里已经成型的胎儿也流了。
得知噩耗周童生和谢氏哭了好几天。
刘氏自知对不住周童生夫妻对她的照顾,便一直没回大营子沟。
周童生对刘氏心生怨怼,她回不回周家半点不关心,谢氏心善请人给她送了些粮食过去。
托人带话给她,愿意回来就回来,不愿意就算了。
刘氏选择在前夫家中独自生活,等待充军的大儿子归家。
周童生慈爱地摸摸周全的头:“嗯,我跟你三奶奶也是这般想。”
折腾了两三年,一次次失望,他年纪也不小了,不想再折腾。
命中注定无子,折腾也无用,不如将希望放在小孙子身上。
正说着话只见刘郎中背着药箱过来。
刘郎中一见周诚老远便喊道:“大郎。”
“刘叔。”
“许二家的怕是要不好了。”
周诚一惊:“现在还没生下来?”
医学落后的古代,女人真不是一般的惨。
生孩子就真是在闯鬼门关,九死一生,遇到胎位不正、产妇盆骨狭窄或者大出血,那就是死路一条。
这两年村里添了不少孩子,但也因难产死了近十个女人。
其中就包括刘郎中家的。
刘郎中叹气摇头:“我刚去看过,胎儿头上脚下,跟我家没了那个一样。田大娘没办法,我也没辙,这种情况就是一尸两命。”
“就没别的办法了?听说可以用手法将胎儿的位置转一转。”
周诚不是学医的,他也束手无策。
“试过了,包括用银针扎胎儿的脚心,都没用,要保住大人的命就只能用钩子将胎儿破坏。
可许二家的不愿意,这会儿还在挣扎着,就只能看造化了。”
周诚听的头皮发麻,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决定一会儿回去就好好恶补一下产科医生的知识。
他还想跟五个老婆白头偕老,谁都不能因为生孩子出事。
“不是还有两个月才生么,怎么早产了?”
贫困百姓家不足月的孩子生下来也很难存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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