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次也有讲究,贺芳亭坐了北面主位,贺容璎在她身侧。
金氏坐在左侧上首,彭氏坐在右侧上首,其余宾客,依照夫君或父亲的品阶家世、官位高低往下排,由西至东,各排了三列,整体呈圆弧状。
如何安排众宾客的位置,这是门学问。
金氏足足琢磨了三天,才最终定下。
此时此刻,贺芳亭说着场面话,她却顾不上听,微微抬眼,不着痕迹地扫视所有坐席,就像将军在检查自己的战果。
看到东侧中间某处时,金氏的目光忽然顿住。
她怎么来了?!
那是高将军家的女眷坐席。
是了,周盈琼的母亲,似乎是高将军的远房表妹。
想到此处,金氏猛然看向对面的彭氏,眼里射出寒光。
这目光太过凌厉,彭氏本来在看别处,硬是被她看得有所感应,不明所以地转过头,用口型问她,“怎么了?”
金氏气得闭了闭眼睛,暗骂大傻瓜!
但也怪自己没有细查。
高将军家的女眷名单,是经彭氏的手送上来的,其中有一人是高将军的侄女,彭氏没有多问,她也没有多问。
因为,带自家亲戚赴宴长见识,这是很多人家会做的事儿,算不得什么,主人家只要不是太过苛刻,都不会在意。
没想到来的是周盈琼。
她要干什么?!
是来单纯看王妃一眼,还是想闹事?!
不行,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得让她离开,悄悄地离开,最好不引起大嫂的注意。
金氏担心闹出动静,准备亲自去处理,刚要起身,就见周盈琼已经站了起来,扬声道,“王妃娘娘,民女有一事不明,可否近前请教?”
在场所有女眷,全都诧异地看向她,也包括高家那几位。
不等贺芳亭开口,金氏猛然站起,深悔自己方才不够果断,勉强笑道,“周姑娘若有事,不妨跟我说,请!”
示意周盈琼离席跟她走。
但周盈琼不走,也不顾高家女眷的拉扯,只固执地看着贺芳亭,“王妃娘娘,民女可否近前请教?”
贺芳亭微笑道,“可。”
现在距离太远,说话费嗓子,离近点也好。
她倒要听听,这姑娘想说什么。
金氏的表现也很奇怪,这其中,可能藏着她不知道的事情。
至于彭氏,大约也不知道,眼睛瞪得老大,跟别人一样吃惊。
金氏无比焦急,靠近贺芳亭,徒劳地道,“大嫂,您是镇北王妃,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跟您说话!”
完了,要露馅了。
这件事,她和老王妃有一点点理亏,然而也不多,还做出了补偿,周盈琼父母都很满意,保证不往外说,这也是为了自家女儿着想,可周盈琼自己放不下,听说发誓不嫁。
虽然王爷毫不知情,但大嫂要是知道,只怕闷闷不乐。
同为女子,她知道女子会介意什么。
贺芳亭更起疑心,笑道,“没事儿,让她说。”
不过,这周姑娘也到不了她面前,隔着三丈远,就被青蒿、白苓拦下,兰雪儿也走到她身侧。
稍远处,还有配备刀枪、弓箭的侍卫,安全无虞。
她可以肯定,周姑娘若敢行刺她,立时会被射成马蜂窝。
周盈琼停住脚步,朗声道,“敢问王妃,方才长乐郡主与常家小姐,谁对谁错?”
众人没料到,她请教的会是这个。
常夫人听得怒形于色,小郡主能错么?不能,错的只能是自家女儿!王妃娘娘都不追究了,小郡主也与铃儿化敌为友,这姓周的多什么事?为何要害铃儿?
难道是常家的仇人?可她没听说过啊!
贺芳亭微笑道,“小儿之争,无关对错。”
周盈琼正色道,“恕民女直言,对就是对,错就是错。王妃对错不分,好似和稀泥,如何让人心服口服?”
常夫人很想站起来骂她,又不知道她来历,不太敢。
贺芳亭看着周盈琼一笑,“和稀泥?这词用得好。没错,为人父母的,和稀泥的时候多着呢,若桩桩件件都要计较,都要分出个对错,那可没完没了。周姑娘没当过父母,不懂其中的门道,怪不得你。”
周盈琼涨红了脸,一半是羞的,一半是气的。
她没成亲,自然没当过父母。
而如果不是贺芳亭横插一脚,或许她已经嫁给镇北王,生下小世子,当上了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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