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正常的上下级关系,上级领导都是希望下级干出成绩来,下面的成绩就是自己的政绩,也是自己的光彩。上级领导不希望下级把工作干砸,干砸了自己也有责任。然而,现实的官场世界里,往往比较复杂,有些情况上级领导是忌讳下级出彩的,反而希望你出丑,只有你干砸了,出丑了,上司才能找理由免掉你。
现在,邬良和曹清连的关系就是这样子的,邬良最不希望曹清连工作上做出成绩,而最希望曹清连把工作干砸,因为他与曹清连是政敌。
虽说他现在已经超越了曹清连,成为了曹清连的主管领导,但是,他的工作能力、政绩和群众威信远不如曹清连。何况,他又是通过不正当手段夺取的副总这个位置,总觉得现在的曹清连依然是他的威胁,并且是挡在他行使权威和谋取利益道路上的一块石头。
更令他恼火的是,在一些事情上,曹清连根本就不听他的,从来不给他面子,曹清连太过死板。他那次坐车上北京出差,曹清连就是没到站台送他,而是只安排个办公室主任。从北京回来时,朋友安排开车接他,贵宾室就是不许汽车上站台,那是根本没把他这个副总放在眼里啊。上次下雪天,为了方便许阳市市长上车,他让调度安排调整列车停一站台,曹清连就是硬顶着不干。黄水县的朋友请他,还给他送了好烟好酒,让他帮助协调一下在代售点问题上手下留情,他觉得凭自己的位置,应该能办得到,就满口答应了,可当他让客运部长去说情时,曹清连却根本就不松口。
他上任这段时间以来,总觉得曹清连是故意和他作对,他很难驾驭他这个学兄。他还猜测关于那封告状信的事情,可能曹清连已经怀疑是他指使人干的,曹清连一定会恨他。总之,他认为与曹清连的关系已经是水火不容了,不可能缓和的,因此,他对于曹清连这个他过去张口闭口的学兄,如今心中怀着的大多是嫉妒,当然还有忌惮,他得想法搬掉这块石头。
再者,他很清楚,即使曹清连工作干砸了,对邬良也并不会有大的影响,出了问题责任首先是下属的,就是安全上出个一般性的事故,也只会严肃处理曹清连,根本处理不到他邬良。除了发生惊天动地的大事故,上一级的领导才会背责任受处分,而惊天动地的事故哪会那么容易出呀!这就是上下级在责任上的最大不同。国有企业之所以顶层领导好当,而基层领导不好干,这是其中原因之一。
现实的官场上大领导们都爱说:“官大了并不是权力大,而是责任大了”,那纯粹是扯淡话,那只是领导的一种虚伪的说辞,要不官场上的那些家伙,怎么都想升迁,而没有人原因在基层干一辈子的呢!
邬良是个聪明人,他对官场哲学研究的很透。他老家附近有一座“轿顶山”,山顶上有块巨石酷似皇帝的轿子,当地人巧妙地把登山道路称作“官道”,并且正好分为九段,每登一段比做古代的官升一级,第一段为九品,是最长最险的一段路,然后一段比一段容易……
邬良以前时常去登那座山,他早已从登山中悟出了为官之道。
……
董事长张进喜离开车站之后,邬良让客运部部长肖严出面,招呼有关单位负责人到贵宾室开会。肖严看看时间说:“10点钟召开,各位做好准备。”
参加会议的成员单位主要有车站和车站客运车间、公安处和公安所、客运段等,另外还有集团公司春运工作组的部分人员和站区几个兄弟单位突击队的领队。当然车站参加的人员较多,曹清连、文绍杰和副站长靳开江、客运车间主任、办公室主任都参加了会议。
邬良坐在主位,把手机交给秘书,扶了一下金边眼镜框,先来了一个开场:“各位,大家都辛苦啦!下面鄂先讲简单一下,然后各单位再汇报一下情况,尤其是要汇报如何把董事长的要求落到实处,确保节前这一仗打好。”邬良把落实董事长张进喜的要求特别强调了一下,这也是他历来的风格。同时,与一些讲究威严和面子的领导一样,他也最爱听汇报、提要求,甚至有点上瘾。
“刚才,鄂陪着董事长检查了几个主要的岗位,总体来讲,虽说由于下雪影响,列车大面积晚点,客流积压较多,形势比较严峻。但是,在大家的辛勤努力下,鄂看局势还是可控的。”邬良不紧不慢地说。
接着,邬良一一表扬了各单位的表现,特别又用一连串的优美词句,表扬了一通公安干警的威武风采,而对于神州车站的干部职工,他只是用了一句“很辛苦”而简单带过。邬良上任以后,在对神州站的工作肯定上,用词一直都比较节俭。
邬良开场讲了一大通套话官话之后,便开始让大家汇报,第一个就点名了车站。当然车站也应该是第一个汇报,因为春运的第一主角是车站。
曹清连先说了一句“我汇报不到的地方请我们的文书记和开江站长补充”,然后直奔主题。曹清连在公开场合向来尊重书记和班子成员。
“刚才邬总和董事长检查了几个岗位,对现场的情况都有了一定的掌握,关于前期我们做的工作,因时间关系,我就不汇报了。我要汇报的是,今天的紧张形势,直接原因是客车大面积晚点和部分列车停运造成的,那么从根本上说,就是因运输秩序混乱造成了我们的运输能力远远不足。据预测,今天白天,将有6万人以上乘车,而按照白班的列车运行计划,我们车站的能力也仅仅不到5万人,缺口至少1万运力,这还不包括部分列车也可能晚点持续延长 ,那就会带来更大的运力缺口。如果这些运力缺口在白天解决不了,那么这些着急回家过年的旅客,就很难稳定下来。”
曹清连说到此处,看了一下邬良和肖严,邬良没回应,肖严点点头。
曹清连已经很简单地把主要矛盾讲明白了,说白了就是需要运力,这不是车站能做的工作,这需要集团公司想办法才行。其实,邬良此时的心里也很明白,但是他就是不表态,该他决策增加运力了,他却不吭声了。
曹清连接着说:“如果解决不了运力的问题,旅客们还都不愿意退票,列车晚点的具体时间我们也无法及时告知旅客,那么这么多旅客就都涌在了车站,因此,这就导致了候车能力的严重不足,我们就面临了巨大的困难,搞不好会有局面控制不住的风险。”
曹清连毫不掩饰,他把可能带来的严重后果给撂明了,为的是让邬良重视。但是,曹清连心中也有数,假如邬良真的听之任之,那么车站也必须有新的对策来应对,只是难度很大,风险很高,他怎能让局面失控呢!
此时,邬良插话了,他说:“好了,刚才清连把主要情况都汇报了,那么先不说运力了,各位先说一下怎样提高候车能力,确保旅客秩序问题吧。”这是邬良第一次直呼“清连”名字,清连后面也没带职务。
这很正常,地位的变化就意味着各方面都要与其适应,尤其是公共场合,使用什么样的口气,对下属来说也很敏感,曹清连对此倒是并不计较。
接下来,没等曹清连继续说,公安处长贾卫国倒是抢先发言,他黑铁着脸——这可能是公安系统一贯的风格,也挺直截了当:“既然邬总让说说旅客候车问题,刚才领导检查时大家都看到了,可以说候车厅里已经到了险象环生的程度了,如果不采取措施,如果我们的警力没有及时到位,那么后果是不堪设想的!”没想到贾卫国首先来了这么一段,这让车站的几位领导和客运主任好不惊讶。
贾卫国把候车厅的情景说的也太过分了,把他做的那些表面文章渲染得也太明显。
车站的领导哪个不清楚,虽说今天的几个候车厅的确有点爆满,但是也绝不像贾卫国渲染的那样险象环生呀。刚刚查看的两个候车厅,距离两趟始发车的放行时间还不到10分钟,在放行之前聚集的旅客多一些,是用不着过分担心的。
曹清连他们几个听着贾卫国的发言,感觉很别扭。然而,更别扭的是在后面,只听到贾卫国接着给邬良提出了两条建议:一是撤除候车厅的售货柜台;二是在车站广场搭建临时候车棚。
曹清连一听立马变了脸!想不到这个贾卫国竟然说出如此的馊主意,他纯粹是个搅屎棍!
还没等曹清连反驳贾卫国,副站长靳开江早已忍耐不住火爆脾气,马上怼了一句:“贾处长,你出这主意叫胡扯呢……”靳开江这个直性子历来就是对事不对人,有啥说啥,是有名的“炮筒子”,对于看不惯的事情敢于直言。
靳开江一怼,贾卫国没有想到会有这种情况,公安处长一般都很牛气,没有哪个单位的领导敢得罪他,但车站的领导不一样,因为车站与公安关系太特殊了,是谁也离不开谁的关系,工作性质决定了不能太讲客气。
贾卫国一下子卡了壳,曹清连趁机补充说:“贾处长,您说的建议根本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关于候车厅货柜问题,一个货柜占地面积不到两平方,是按上级明确的标准设置的,是为旅客提供食品保障服务的,根本影响不到旅客候车的问题。关于广场搭建临时候车大棚的事儿,我们每年春运前都考虑过,但是由于大棚在广场不能生根,旅客候车安全不能保障,况且即使能搭建大棚,因简易大棚的条件有限,也解决不了根本问题,除了在广场建符合安全标准的活动板房,那还是可以的。”
说到这里,曹清连看着邬良,希望邬良不要采纳贾卫国的这些意见。然而,曹清连想错了,邬良恰恰采纳并直接拍板确定了这两条意见,曹清连刚刚解释完,邬良便非常干脆地说:“好了,车站不用解释了,鄂再说一遍,候车厅货柜影响候车是肯定的,车站就牺牲一下自己的利益,要马上安排人撤除,限今天上午撤除完毕。关于广场搭建候车棚的问题,车站也不要找理由了,也必须马上行动,要保证下午3点前到位,这主要是为晚上创造条件,不能有误!”邬良不听从车站的意见,却完全听从公安处长的主意,这让曹清连大为光火,文绍杰以及车站其他成员也都很有意见,大家都纳闷这邬总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曹清连看看文绍杰,文绍杰知道是怎么回事,便直了直身子,想再解释:“邬总,我也要解释一下情况,请您……”文绍杰刚开口,就被邬良打断,“好了!绍杰书记也不要再解释了,这两件事就按我说的办!下面大家再汇报其它的,看看还有什么问题。”这让车站的几位领导毫无回旋余地。
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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