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机场,伦敦分公司派来接机的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她对一切一无所知,只任由蒋明镜带她去,对方一群人面面相觑,对蒋明镜怀里的她有些惊诧,但很快两人就上了车。
窗外阴雨绵绵,同东北比有些阴冷,冻死人倒不至于,伦敦的冬天很少下雪。
贺朝露望着窗外疾驰而过的风景,有些好奇,扒拉着车窗舍不得错过。
蒋明镜的目光看向她,看她一脸新奇的样子不经意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他摸了摸她的头发说:“等下先送你到酒店,倒下时差,我和冯清还要去开会,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
贺朝露转过头,指了指窗外,问:“蒋先生,那个是大笨钟吗?”
蒋明镜点点头:“想去看看吗?”
她确实有个想去的地方,但没做攻略,也不知道在哪里,还是不给他添麻烦了,便摇了摇头。
“想去的话等睡个觉倒完时差再去,还要在这里多待几天的。”
蒋明镜倒是难得没有限制她,她笑着说:“谢谢。”
他揽过她,在她额前落下一吻,笑了笑:“傻丫头,谢什么。”
到了酒店,有个女生的接待在等待他们,冯清把贺朝露的行李放下车,送到那人手里,蒋明镜下车同她打招呼,两人用英文寒暄了一番。
转过头同她介绍:“这是cathy,你有什么需要同她说,但有一点今天好好休息好好吃饭,不准出去。”
被叫做cathy的女生是个有着棕褐色头发、浅蓝色眼睛的外国人,一口流利的英式发音像极了当地人,她竟笑着用中文同她说:“贺小姐,您接下来的行程由我负责陪同,很高兴见到您。”
贺朝露惊讶于她流利中文的情况下,同她握手,“麻烦你了。”
“您客气了。”她拿过她的行李箱往里走,边走边介绍:“我先送您到房间,您先洗个澡休息下,一个小时后餐食会送到您房间的,之后您可以选择在酒店休息倒时差,等明天您有想去的地方告诉我,我可以陪同您过去。”
“嗯。”贺朝露应了一声。
cathy看她有些疲惫,想来没有蒋明镜,她有些无聊,便说:“蒋先生,明天一天都有会,兴许晚上能安排个晚餐。”
“嗯。”贺朝露转头说:“cathy ,你的中文好好啊。”
“您客气了。”cathy 这才知道她好似并没有在意这些,笑了笑露出可爱的大白牙,眉眼弯弯地说:“ian和我是剑桥的同学,不过我是学工商管理辅修中文,和他不是一个学院,毕业了他竟然成了我的老板,而且是个超nice的老板。”
“这样。”贺朝露的英文不算好,有个会中文的人陪在身边倒也安心。
也许是看她长久没有回应,也许老外的性格比较外向,一路上cathy都在她耳边喋喋不休地自说自话。
总统套房的玄关是长长的走廊,两人走到客厅位置,cathy就止步了。
“您有什么事情,随时电话联系我,我先出去了。”cathy给她一部手机。
在cathy走之前,贺朝露想起了一件事,那尊弥勒佛的参考兴许她能去看一看,她叫住她问:“我们明天可以去大英博物馆吗?”
cathy一怔,转而笑道:“当然可以了,我来安排。”
“他今天晚上会不会回来?”
cathy有些惊讶脱口而出:“您不知道?”
而后就意识到不对劲,随后说:“蒋先生今晚宿在离公司比较近的酒店了,明天全天的会议才赶得上。”
“嗯,我知道了。”
她竟然在刚刚冒出一丝不安来,有点想他能回来,她自己一人在异国他乡住那么大的房间。
算了,她不过是个困于樊笼的金丝雀,就连他的行程都不知道,本就是来作陪的,又有什么资格提要求呢,若是再不知好歹,恐怕董叔的事都要被翻出来了。
吃完饭,她睡了一觉,醒来时已经是半夜了,她第一次出国,终于体会到了倒时差的痛苦。
外头天色已暗,她在十九楼,伦敦城的繁华和灯光尽收眼底,国际金融中心在深夜得此刻也是熠熠生辉。
她竟在此刻有种不真实感,她为何会走到这步?
斯人已逝,可她却还是摆脱不了执念,哥哥于她,性命于她,贺晓峰为什么对她很重要,她说不出所以然来。
更深露重,她竟然想起蒋明镜,恐怕他还在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哪有时间来管她?
回到卧房,她躺在床上继续画佛雕,不知何时,又睡着了,恍恍惚惚间入了梦。
梦里又回到她刚来东北的时候,那年大雪纷飞,飞机从桃园机场落地,她人生第一次见到如此震撼的雪景,虽然失去外公、身世飘零,却也对未来充满希望,她期盼能有一口饭吃,能活下去就好。
本以为贺余成即便不是个称职的父亲,也应当念她是自己的骨肉,对她好一些。
却没成想是噩梦的开始,施凤澜是个佛口蛇心的人,她表面上对她大度容忍,向外宣称自己是她的女儿,背地里却对她并不好,贺余成知道这些,却也是装聋作哑。
可奇怪的是每隔几个月总会有几天,他们会让她穿上漂亮的衣服,去一些聚会,聚会上的人披绮绣戴朱缨,珠宝缠身,一派贵气,而他们总会让她去和那些年长到可以当爸爸的人打招呼。
她虽然年纪小,几次之后,便明白究竟是什么意思。
出生富贵的女孩美貌是加分项,是可以被珍爱被保护的砝码,而穷人家的女孩一旦拥有了美貌,便是撒旦种下的恶果,是可以随意被人采撷的存在,多数时候非但不会带来好处,身世如浮萍,多会被人白嫖,反而会带来数不清的是非和无尽的厄运,而女人往往会因此吃亏。
她报警、逃跑几次后,他们便开始愈发对她严格,表面上她是贺家大小姐,实际总是被克扣生活费,她也不能同他们一样上桌吃饭,常常饿肚子。
江南的薄衣衫抵不了东北的严寒,她的心也日渐冰冷下去,如果不是没了至亲,她打死也不会来东北。
直到年末,她穷困贫寒,老师也发现她大冬天没有一件像样的棉服,双手长满了冻疮没有手套,同学发现她躲在空教室里啃食冰冷的大白面馒头。
同学们看不起他,老师也视若无睹,这所名流云集的私立高中,也不知是谁传出来,她是小三生的女儿,是私生女,消息一出,坏事传千里,立马整个学校的同学都对她指指点点。
有一天,她整日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有个男同学可能以为她好欺负,就故意撞她,还贴着耳朵辱骂她:“贺朝露,你是狗娘养的野种,你知道吗?”
她趁他不注意冲上去,把他脸抓花了,下体还被她踢了一脚,被他的男生哇哇直哭,她倒是没流一滴泪。
为此,老师叫了双方家长,贺余成只觉得丢脸,什么都没说,当着对方家长就狠狠地扇了她一个巴掌,扇得她直接摔在了地上,她耳朵里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只有漫长的嗡鸣声。
他手上的劳力士格林尼治ii系列 ,在她脸上挂出一条长长的伤痕,从眼角一直到下巴流淌着鲜血。
随后她便直直倒地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完全动不了了,她能感受到周围大人的震惊和恐惧,以及被拉长的叫喊声,而后便没了知觉,她以为她就要去找妈妈和外公了,这样也好。
直到醒来,她看到自己在医院,贺晓峰冰凉的手背贴上她的额头,发现她退烧,才终于松了一口气:“终于退烧了,还难受吗?我刚刚买了粥,饿不饿,要不要喝一点?”
她有些迷糊便问:“我不是死了吗,为什么没有看到佛祖?”
贺晓峰笑了笑说:“你在医院,傻丫头。”
她这才意识到她没有死,她只见过贺晓峰一面,是她来江州的第二天,在贺家老宅,他足高她一个头,俯下身子对着她的脸看了又看,笑着温柔地说了句:“长得还挺像我。”而后他在首都开拓市场,未曾回过家。
他把她扶起来,又叫了医生,等医生的间隙,给她倒保温杯里的粥。
“这次见你我都认不出来你,半年前你还顶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可可爱爱地叫我哥哥,如今怎得这么瘦。”他敛起了脸上的笑容,沉沉道:“原以为只有母亲会这么对你,没想到父亲也……”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甚至脸上带着些羞愧。
医生来看过,没什么大碍,只是由于长期营养不良导致的身体虚弱,教训了贺晓峰一番。
“虽然你年纪轻轻就当了父亲不容易,可看你穿的像模像样的,总要给孩子吃饱饭穿暖衣吧。”
她瞧见贺晓峰红了脸却也不辩驳,就那么应着,稍稍放下了戒心。
等医生走后,他便拿起床头柜上放温的粥,一勺一勺地喂贺朝露,用平静的语气说出了她能记一辈子的话:“过几日我还要回首都,但是每个月我都会尽量回来一趟,哥哥以后会护着你,不会让他们再伤害你了。”
从那之后,贺晓峰同家里大吵了一架,可她再也没受过伤害,他用尽全力护她周全,而她如今又在做什么呢?
她突然看到哥哥在一株梨树下叫她,那是有一年他陪她回去时一起去过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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