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荡荡的仪仗,历经层层关卡的检查,顺利抵达盛京城。
这一路并不算远,两个时辰足矣;可张泽玉是个记仇的,萧来仪对他的指责一直记在心里,刻意放缓了脚步。
那双狡猾的狐狸眼,刻意的瞥了眼凤撵中的萧来仪;少女闭眸假寐,隔着一层鲛纱,倒真有几分高门贵女的仪态和气势。
“殿下此次回宫,皇后娘娘特意赐下半幅仪仗,下官本该恪尽职守尽快送您回宫;只是这万事皆有两面,这仪仗太过威严华丽,前行艰难,还请殿下稍加忍耐。”张泽玉眼底划过一丝耐人寻味。
他知道,公主手臂断了,如此这般让她多痛几个时辰,没准还会耽误治疗落下病根。
一个废物公主,若不是还有联姻这点用处,他又岂会处处容忍?最好是残废了才好!身体也残废,方能解恨!
萧来仪自是看透了他,她掀起眼皮,居高临下地看着张泽玉,轻笑,“无妨。”
“只是,想必父皇和母后已然在等着张大人的消息了,反正大人也有借口,慢慢回去想必陛下也不会怪罪。”
张泽玉猛地回头,恰巧撞进了少女的盈盈笑目。
萧来仪淡淡一笑,“大人莫急,稳是好事,无论如今这般还是仕途,都要行的稳啊。”
这句话,便是彻底扎进张泽玉的心口;朝中官员皆知,他已位居四品官整整五年;同僚们多已升官,只有他,稳稳的坐着这位置。
好一个公主,口齿这样凌厉!他不过是怠慢了她一丝而已,这位公主竟这般有仇必报!
得提前告知贵妃娘娘和四公主了……
张泽玉失笑,却是不动声色的加快了脚程。
这一路的百姓纷纷驻足观望;只是隔着一层鲛纱,看不真切,有心之人便也纷纷大着胆子议论起来。
“倒是看不清,这五公主是何样貌。”
“我听说四公主可是这五位公主里样貌最佳的,四公主的生母张贵妃艳冠天下。若是五公主也随了那位早逝的颖妃,那也是望尘莫及的。”
“倒也不能吧?这隔着一层帘子,看上去仪态万千,贵气的很嘞!”
“贵气有什么用?还不是被当成灾星送去安平寺十六年!况且大字不识,怕是连皇宫的规矩都不懂吧?萤火之辉,怎么比其余几位公主的皓月之光?你若不信,就看春日宴上她会不会失态吧……”
行的越远,耳边的声音便越小。
萧来仪微微弯唇;传闻中的几个公主各各不好相与;如今更是有这般的下马威等着。若不是早有授意,哪家人敢当着公主的面这般议论?
这几个姐妹,还真是难缠的很,想必回去也有的争斗了。
耳畔,侍卫金甲触地的声音接连响起,萧来仪猛地睁开双目,看向鳞次栉比威严华丽的皇宫。
曾经父亲官位低,连进宫朝拜的资格都没有,甚至从未靠近过这座威严的宫殿;如今她倒是这般风光的进来了,连金甲卫都单膝跪地相迎。
可她身边,却再无一人。
仪仗的鲛纱,遮住了少女阴郁的面容;她轻轻捻着一支梅花玉簪,这是她及笄时,娘亲送给她的礼物,没曾想竟成了最后的念想。
萧来仪极力掩住内心的悲怆苍凉,苦笑一声,她轻轻将那簪子放在胸口,感受着那簪子的温度。
只是,原本前去太极殿的仪仗,却在此刻莫名停下。
“殿下稍候,是二皇子殿下的车驾。”宫女恭敬回禀。
那一刻,萧来仪瞬间抬起了头。
她浑身血液翻涌,只觉心紧的厉害,那双凌厉的凤眸如鹰隼般望着前方马车,恨不得将那车内的人看穿。
马车通体都是上好的金丝楠木,车窗纱帘更是丝绸所织,在阳光下那般高贵,熠熠生辉;只是在萧来仪看来,却是那般刺目。
一只修长的手轻轻从车帘中穿出,如昙花般洁白无瑕;那只玉手,将折子肆意的扔给一旁弯腰随侍的臣子;慵懒低沉的嗓音带着无尽威严,不容置疑。
“徐振贪污,证据确凿;传令下去,徐县令明日斩首,家眷流放沧州。”
“是,二殿下。”
轻飘飘的一句话,便定了一家满门的结局;县令况且如此,更何况她父亲只是一个小小副将。
人命在这些位高权重之人的眼中,便是如此轻贱吗?
萧来仪咽下心头的委屈,狠狠地剜着前方;虽瞧不见马车内二皇子的容貌,可少女那双嗜血的凤眸却带着滔天的恨;她缓缓攥紧双拳,手臂抖得厉害;泪水蓄满了眼眶,仍是那般执拗的瞪着。
直到那辆华贵的马车渐驶渐远,她才重重呵出一口气,缓缓闭上双目。
泪水滑落,滴落在那支梅花玉簪上;掺杂着萧来仪手掌的血迹,温了那寒玉。
涂上了一抹血的梅花簪子,更加夺目绚烂,高洁冷艳,独立傲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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