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水之下,必有深潭。】
他一直叫江氏嫂子,以前刚带他们娘俩回来的时候,很长一段时间里总有人背后里指指点点的说三道四,说那是他养在外面的女人,现在带着儿子找上门了。
甚至还有位好心的大婶,偷偷教过李氏怎么对付他们,怎样才能保住自己正房的地位,把那娘俩扫地出门……
后来见他们一家一直就平平静静、规规矩矩的生活着,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没发生过,大家也就慢慢都淡忘了。李氏记得问过一次为什么叫嫂子,李明修说相处起来简单也就过了。
时间长了,倒反过来时常被人称赞,人前人后的见了也都跟李氏竖个大拇指,夸她也好,夸李明修也罢,甚至还有说江氏母子好的,李氏都一笑了事,从没放在心上,毕竟从那样的流言中一路走过来,什么也就都看淡了。
至于李明修更是,从一开始妻子跟自己说的这一些,他就从来都没放在心上,无论议论还是夸赞,他都只是跟妻子说,做好我们自己的分内事,到时候自然会被认同,莫要跟她们一起议论。
所以,这次回来,他们还是一家人和和气气的住在一起。
“这几天忙得也没顾得上问,芷儿最近都在做什么?”
“那天金子来找她之后就开始抄书,那本《百草大全》还有《景圣药方》我让她不用抄了,这一类常见的医书就直接拿给那孩子吧,你说呢?”
“嗯。”
“他那天还说想看看制毒解毒类的,我觉得我们才回来,他那边又说的神神秘秘的,所以没直接答应他,想先看看情况再说。”
“你想的很周到,这些年也长大了不少嘛,比起一开始那个莽莽撞撞的小丫头,这变化可真大。”李明修调笑着说道。
“你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
“当然是夸你,他不是说让金霞给他吗,正好金霞也有意此事,我们就先不直接跟他弄这些事儿,让芷儿找几本平常的医书给他看看,如果可以,过一阵子我自己挑几本他想看的夹在里面给他也就是。”
“好,他也说过不让我们过去,我让他到盛和堂拿药他都不肯,听隔壁李婶说他都是去我们镇子西边的桃林镇上抓药。”李氏躺在丈夫怀中随意玩弄着他的发丝,声音有些闷闷得。
“嗯,他跟你说不让你们找他,还说过别的吗?”想着今晚陶传泽的话,李明修又想起了开业那天,王正德让人告诉自己的事,他觉得,即便自己不下水,那个漩涡也在向自己卷来。
“没说什么,他说他也不知道,但感觉挺神秘、有点吓人。”说着往他身上使劲靠了靠,“你知道吗,我觉得那孩子有些像你。”
“呵呵……”
“好好听着。”拍了一下丈夫,明白他起哄的原因,“不是说长得,他有点像我第一次在镇上见到的你。”悠悠的声音,把两人都带回的那时的光阴里,“那时的你,也是那样不喜言语,清清冷冷的,好像谁也走不进你的心……”
“幸好我有你。”两手搂紧了怀中的人,脸在她的秀发上使劲的蹭了蹭,好像要把那一段陈腐的忧伤全都磨灭一样,“先听他的,尽量别靠近他,我们才回来,什么事情都不清楚,等过一阵看情况再说,反正有金子在,有什么事情,能帮上的就通过金子帮帮他。”
“好!姐姐她……”
“嫂子怎么了?”
“她问我为什么不再要个孩子——”
感觉到头顶的人一笑,虽然成亲多年,李氏还是觉得有些难为情的伸手拧了他一下。
“好,那就再要个……”
“哎呀,你今天累了。”
“没事……”
听着周围都没了声音,言芷悄悄起身点灯来到书桌前。白天她已经把该抄的都抄完了,一些常见药材的图也凑合着画完了,只是若没有底下的名字,恐怕谁也认不出来是什么,眼下比较犯难的是,这本上的图怎么办啊?
从那天见面的样子来看,他明显是对毒药毒术一类的书更感兴趣,只是爹娘都说暂时先不让给他这一类的。自己只好偷偷拿了本书架最里面的,爹爹很久没有动的《丹山毒术》出来。却没想到,字还好说,即便是自己不喜欢看医书,也能抄完,图就犯难了,都是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有些看着就吓人,别说画了。
想着,言芷托着腮对着书犯愁。明天铜板就过来了取书了,怎么办?
干脆……
起身找了一张家里包药材的牛皮纸,包在《丹山毒术》的外面,又把翘卷的地方都小心的裁剪粘合之后,再把《景圣药方》的书皮小心的撕了下来,糊在外面,弄完之后又仔仔细细的修饰了一遍,直到从外面看不出丝毫破绽,才又找了一张纸写了几句话放在书皮的夹层里面,最后把几本书连同自己抄的包在一起,放在枕头边上准备睡觉。
刚睡下又想起那个师兄给的小布包,取出来打开一看,却一个做工精美绞丝银镯,镂空的地方被巧妙的嵌上了几粒粉红色好像玉石的东西,很漂亮,绞丝做成的花纹简单流畅,正是自己喜欢的样子。顺势戴在手上,在灯光下怎么看怎么喜欢。
看样子师兄应该是准备了很久的,起码银子要攒一段时间,而且他知道自己不喜欢那些繁琐的花纹,想必挑这一个也是花了一些心思的。关键是最近恐怕还一直带在身上,要不昨晚忙成那样,不可能还那么顺手地拿给她。
想着这些年师兄对自己的疼爱,心里一阵满足。
从记忆中,就有个任由自己胡闹的师兄,帮自己把掉下来的小鸟送回鸟窝,陪自己偷偷溜出去听戏、逛庙会,被爹爹知道后挨罚也会护着自己,下次继续。即便和爹爹外出,回来也会给自己带各种好玩的好吃的。
她知道,这些年他的零用钱,差不多都用在自己身上了。在心里默默道了声谢,言芷看着戴在手腕上绞丝银镯,以后再也没有摘下来过。多年以后,江守均正是凭着这个镯子认出了病中求医的言芷。
陶传泽回到家时,他的妻子还有儿子都在焦急地等着他,陶谦看着不肯入睡的母亲,安慰道:“娘,你放心,李家那师徒俩也都在那儿,我刚才过去听说那徒弟回家取来的什么药,想必定是十分有效的。不说他们医术怎么样,我爹爹你还没数吗?你就放心吧,不就生个孩子嘛……”
“什么叫不就生个孩子,你知道女人生孩子有多凶险嘛?!自古都是大命换小命的,你说说你爹这都不做大夫了,怎么还摊上这么档子事儿,要是那娘俩再出点什么事儿,你爹这辈子都难受不说,以后我们街里街坊的怎么见面啊?”陶夫人扶头靠在软榻上,头发里馋了几根花白,垂下一缕也没心收拾。
“听镇上的人说,那师徒俩医术精湛,到手的病没有看不明白的,再说我爹不也说了嘛,他原本就在镇上待过,那时就是靠着一手医术取得白姨。”陶谦带的讨好的笑给她别好头发,“再说到现在都没消息,就证明那母子还好好的,你说说你再自己愁坏了自己,我爹累了一晚上了,回来还得给你瞧病。”
“我用得着他瞧……”
娘俩正说着,大门口处响起春生的声音,春生是隔壁的小伙子。只听到说道:“陶大夫你慢着点走,您在跟我说说到底什么情况,听说那药很神乎,那孩子能生出来全靠了那神药,是真的吗?”
“别听他们瞎说,药不过是普通的三七,止血用的,要真是神药他李明修还不得好好留着自己吃,要是你,你把神药拿出来白送人?”陶传泽带了几分不耐的说道,娘俩听了迎出来的问道:“怎么样了?”
没等他说话,一边的春生抢着说道:“生了!有我们陶大善人在,当然是母子平安,那些人还说是靠着神药,什么神药?!不过是三七,那母子俩全都靠了我们陶大夫……”
“谢谢你啊,大春哥,天就快亮了,你也早点回去歇着吧。”接过他扶着父亲的胳膊,陶谦谦和的打断了他的话,对于春生的态度,他们早已经习惯了,这个远近闻名的“万事通”就没有他不打听、不明白的事儿。
三人转身回屋后,陶氏便让他去洗洗手吃两口饭。他是傍晚过去的,这一晚上了还没吃饭,便一直留着。陶传泽有晚上喝二两的习惯,今晚竟然破例多喝了两盅,陶氏知道他高兴也没拦着。一直等他吃完饭,让他休息时,陶传泽却让她先睡,自己来到儿子的房间。
陶谦本来想睡会儿,见父亲过来有些意外,毕竟这几年他们爷俩关系虽然不错,但他很少来自己的房间,况且还是大晚上的。
陶传泽倒没有什么不自在,带着几分酒意过来见儿子还没睡,便让他往里靠靠侧身躺在床上。
此时他身上虽然换上了睡觉的中衣,不过眼神中竟然没有半点刚才的疲惫之色,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陶谦竟觉得那里面带着几分兴奋,那种不由自主的兴奋,这倒不像平时的他。
果然没等他开口问,陶传泽就忍不住说道:“儿子,你知道爹今晚见到什么了吗?传说中的‘生骨’啊!我居然能见到,还亲自参与了救治,那娘俩也真是命好,要不是他们出现,今晚恐怕就一块走了……”
陶谦本来就没有睡意,他爹来这一说就更睡不着了,索性披衣坐起来,也不点灯爷俩就摸黑聊着,“刚才你说用的是三七?”
“那是骗他们的,李大夫说了‘以小人之心防患’,还说‘静水之下必有深潭’,所以我们说好了谁也不说,你也记得不要跟任何人说。唉——,我居然能见到生骨,对了你知道生骨是什么吧,我记得我应该跟你提过。”
“记得,传说中丹山药门的祖师研制的一味药,能起死回生。”陶谦淡淡的说道。
陶传泽叹了口气说道:“起死回生是假,不过这药性配置比例确实是妙手天成,也不知道那李明修怎么会有这味药。”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机遇,你不也是见过丹山的沈道远神医吗?”陶传泽年轻的时候在外游历,有幸遇到了一位名医,见到他手法高明而心生敬意,遂上前询问意欲结识,没想到竟然是丹山的现任家主沈道远,后来便以朋友之名跟在他身边学习了一年多,后来因为家事不得不抱憾告别。
“是啊。”想着,陶传泽说道:“如果没有那次机遇,我也不知道医术这一行是学无止境。人这一生真是没法说啊,就像刚才跟你说的李大夫说的话,要是我能早一点想到这些,说不定你姐姐就不会死。”
“爹,过去的就过去了,姐姐的事情不能怪你。”
摆了摆手,陶传泽也起身坐起,“是我处世不精,总不屑于跟小人为伍,却忘了要防小人之患。如果我早防着,做事谨慎一些,采薇就不会遭遇那番戏弄;如果我能早想到采薇性子刚烈,能看破她那几日过于异常的平静,也能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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