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和扶住略微摇晃的花徇,于椅子上仰头看向花徇的伤口。
春和眼中有淡淡的愉悦,血色以及血的味道能够刺激他的神经。
伸出手来,春和的手白皙且修长,指尖薄且细,很漂亮的手。
可是,下一秒,春和那手就硬生生的戳进花徇的伤口,插进血肉之中,看着残忍异常。
花徇闷哼出声,垂眸森森的看着春和,春和歪头,朝着花徇狡黠的笑,带着点捉弄的意味,正如春和经常捉弄桃小玖一般。
春和将手拿开,转瞬,花徇破开的伤口又长出新的血肉。
看着花徇渐渐长好的伤口,逐渐丰盈的血肉,春和可惜的摇了摇头:
“花徇,要是下次你的伤更严重就好了,严重到把心脏袒露出来,活蹦乱跳的心脏……才好看呢……”
可是花徇只顾喘着粗气,他刚刚感觉……自己真的快要死掉了。
第一次那样畏惧,可是却好似也从畏惧中获得力量,血肉得以生长,好奇怪。
春和抓着花徇的衣摆,擦拭自己手上的血迹,同时,春和笑晏晏的神情逐渐变冷,他侧首,目光幽深的看向安鹤。
刚刚由于花徇身体的遮挡,安鹤并没有看清春和做了什么,但是他却看到捆了春和一夜的绳子猝然断裂。
安鹤皱眉,略显诧异:“你能解开绳子?”
春和一身疏懒,他有一搭没一搭的整理着袖子,漫不经心道:
“两根绳子,你又想捆得了谁?”
安鹤嗤笑:“我忘了,你是现世的术士,本来以为你就脸能看一点,没想到还有些能耐。”
春和眉目轻挑:“谁告诉你我是现世的术士?”
安鹤打量春和:“你不是术士?那你是什么?是妖?是鬼……还是什么?”
春和又打开他那把红伞,肩上浅浅搭着红伞,懒洋洋的看向安鹤,声音也很空灵:
“都不是呢……我并不是具备血肉的生灵,不是妖,也成不了鬼,更不是人。”
说话间,安鹤眼睁睁的看着周边开始变化,雾蒙蒙的,很快地下室消失不见,花徇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有风吹在安鹤的脸上,安鹤环顾四周,皓月当空,虫鸣清脆,还有被吹得晃悠悠的稻田。
他竟然置身于田地之中,他的对面,春和依旧坐在椅子上,而红伞无端十分瘆人。
安鹤终于晓得不对劲,能改变周边环境样貌,让人产生幻视已经难得。
而春和竟然还能控制风的流动,空气的湿度……
安鹤想起那个13组,13组之中……怕是没有一个正常人。
不过这也无所谓。
安鹤询问春和:“听说你们13组的温小柔,算得上是这几百年间最‘强悍’的术士。你和他学的术法?”
春和轻轻的笑了:
“13组,有小柔、有金芜……攻击力已经叠满的,倒是不需要一堆能打的。
可以说……刀剑拳脚我半点不会。”
安鹤嘲讽道:“那你还敢把我带到这里。”
春和云淡风轻:“刀剑伤害肉体,谁又告诉你只有肉体受到的伤害才叫伤害?”
温小柔与金芜的攻击力,林珑的远攻,还有桃小玖的阵法与对草木的掌控……以及春和对精神层面的伤害。
这才是真正的13组,可却从来无人知晓。
安鹤或许将要成为第一知道的人。
春和仰头,淡淡看了眼自己的红伞,眯着眸子的样子略显冷锐:
“你晓得吗?你要是不来抓我,我可能已经回到了这片土地……”
春和此次出走,就是为了回到这片田地里,回到他装作稻草人守护的田地里。
那时万物春和,稻田与风都恰到好处,是春和怀念的地方,或许也是能够帮春和长出血肉的地方。
其实春和已经回到了他最初出走的地方,可是稻田早就已经不在,可能已经不在了千百年。
而最初稻田摇摆的地方,成为了城市中繁华的十字路口。
站在十字路口,春和找不到路了,他有些茫然,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具备人类的情感。
在春和茫然的时候,安鹤将春和抓走了。
安鹤的出现……就宛若一只撞在枪口上的小鸟,一切都可以怪罪到安鹤的身上。
说实在的,无论是春和还是桃小玖,都不是那种主动怪罪别人的坏人,他们两个只是些许“调皮”,从不主动作恶。
但安鹤一次又一次将矛头对准两人。
许是今晚月色太美,今晚血腥味道太甜蜜。
春和笑咪咪的看着安鹤,继续和安鹤聊天:
“你现在站在的这片土地,就是我当年我被烧成灰烬的土地。”
安鹤猜测道:“你是怨鬼邪祟?”
春和摇了摇食指:
“我身上可不曾背负怨气……”一把红伞而已,并没有那样复杂的感情,能够滋生出怨气,那时的春和只会简单的开心与难过。
春和再次仰头看向自己的伞:
“我从虚无中降生,非人、非鬼、也非妖。
你应该知道陶禧,古灵精怪的少年少女死后对人间依旧好奇,于是化为陶禧。
陶禧来自于人类的情绪,只是他极为小众,又很年轻,聚集的力量很少。
其实啊……我与陶禧类似,你可以将我和陶禧视为一个物种。
人间万念汇聚成神,只是陶禧身上的念力来源很少。
但是我啊……我不一样……”
说着,春和站起,单手执伞,威严尊贵:
“我由人类畏惧汇成,无论人、鬼或是妖,都有畏惧。
就像安鹤现在你站在我的对面,你的畏惧便在供养着我。”
安鹤愣愣往后退了一步,嘴里喃喃:
“春和,你……你在骗我是不是,一定是这样的。
你如果是神明,为什么要攀附谢妄。”
春和冷笑:“我……攀附他?
我是神明,正确来说,也是鬼神。
冥都三座城,有我一座。
谢妄是王,我为什么不能是王?
你当你或者谢妄于我而言,算是什么高贵的东西吗?”
安鹤瞳孔骤缩,他终于清醒:“你是……你是冥都长夜城主。”
春和冷冷回道:“正是在下。”
说话间,春和抬手,下压伞面:
“我有一伞,是我缘由,也是我的武器……
我不擅打斗,但千年来最擅控制人心里的畏惧。
安鹤……你看这伞……”
闻言,安鹤不由朝着伞面看去,是大片大片的红。
那红色逐渐蔓延,恐惧却也盈满他的心间。
安鹤好似看到自己羽翼尽断,摔落在泥土里。
看到自己被烈火焚烧,看到权力与自己失之交臂。
都是他曾最畏惧的事,此时却一股脑的涌进他的脑海之中。
安鹤最后听到春和在说:
“我不擅打斗,但最擅操纵人心。
此伞名为红慕遮,遮人眼,遮去现世,让人永远沉沦在畏惧的空间,”
安鹤灵魂抽离般跪地,眼中笼着大片的红,他看到春和打伞离开的背景。
而他好像离不开了,他意识永远在他的畏惧之中循环往复的奔走。
……
春和打伞离开,离开那片星空下的稻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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